第九节 打摆子
坐落在南阳湖中的南阳镇拥有近百个岛屿，有的小岛上只有一户人家。靠近湖西大堤的一些岛或居住在大堤上的村子的人们有地可种，另外的就是渔民，没有地，只能靠打渔为生，常年飘荡在湖里，渔船就是家，解放后政府给渔民们统一建了房屋才有了固定的住所。湖区自然环境优美，实际上生活条件很艰苦，湖区水多，草多，芦苇多，蚊子就多，小时候，一到夏天傍黑，蚊子们成群结队，嗡嗡乱飞，蚊子多的走路都碰脸，父亲就用一只掉了瓷的旧脸盆敌敌畏兑水，拿一把刷锅用的刷子沾着药水，掀开我们床上铺的苇席，噗噗的往稻草苫子上甩，把挂着的蚊帐放下来，掖好边，再在屋里的空中撒上一圈，关上屋门，过上一两个小时后，孩子们就可以钻进蚊帐，在敌敌畏特有的气味中进入梦乡，早上起来仍然身上有好多蚊子叮的包，小孩子睡着了难免胳膊腿的挨着蚊帐边，蚊子们隔着蚊帐一样的能吸血。湖里蚊子个大，口很，贪吃，有的吃撑了都飞不起来，挂在蚊帐上，象一个个黑色的小炮弹。不幸我被这炮弹击中了，有一天我突然浑身发冷，冷的牙齿直打颤，六月的天，母亲给我盖了好几床被子，压的我喘不上气来，仍觉得冷，就像四十几年后去东北，我站在零下三十几度的松花江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仍感冷的透彻心骨。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发烧了，那时侯家里没有温度计，大人们判断孩子是否发烧，最直接的测量方法，用嘴贴住孩子的额头就行了。等我有了我的孩子，我延续了母亲的传统测温法，直接上嘴，测得精准无误。高烧烧的我看见了另一个世界，我看见在床一侧的墙边，站着一排排的人，晃晃悠悠的，黑乎乎的看不见脸，急的我大叫，快把它们撵出去！母亲知道我这是打摆子，熟练地从窗台上一个小瓶子里倒出片药来，掰了一半填我嘴里，我知道那是安乃近，因为半夜里经常有邻居敲门要，现在这种药早已禁用了，因为副作用太大，损害小孩子的肝肾。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可是好东西，退热效果好。母亲初中毕业，满村里的家庭主妇中就她一个识文断字，父亲在镇里工作，见识多，家里备了许多常用药，安乃近最受欢迎，谁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喜欢到我们家来借，其实就是拿，没见过一个人还，家里俨然一个小卫生站点，我的父母为此乐此不疲。吃了安乃近，喝了水，我迷迷糊糊的睡去了。第二天我又活蹦乱跳了，不料第三天病又故伎重演，这次我学聪明了，一觉着冷，立马蹲到土墙根下，热热的的太阳照着，大人又给吃了些药，一个星期就好了。那时为了减少湖区传染病，政府专门有人隔三差五给孩子们发预防药，我只喜欢吃宝砂糖。生了这次病，发啥药我都乖乖的吃了。上了卫校才明白，我得了间日疟，高烧造成幻觉，母亲说我看到的那一排排的无脸黑人其实是挂在晾绳上的一堆衣服而已！姥姥说我的命大，可真不是说说而已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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