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10年六月二十四日,太极殿上太平公主突然对李重茂说:"皇帝,你把皇位让给你叔父,可以吗?"
此时,身着丧服的李重茂孤零零地坐在太极殿的东侧,没有答话,很显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
仅仅数日之间,父皇和嫡母便相继去世,还都是非正常死亡,这些对于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而言,明显是很严重的心理冲击,以至于现在的李重茂时常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见李重茂不吭声,太平公主有些尴尬,身为姑姑,她也不太好意思再重复一遍。而站在唐中宗的灵柩旁的相王李旦则更加不便开口,毕竟他老哥就躺在身边,尸骨未寒,如果这会逼侄子让位的消息传了出去,对自己不利。
关键时刻,宰相刘幽求出来解围了。他解围的方式是往地上一跪,朝向李重茂便是一个标准的叩首礼:"今国家多难,我皇帝仁慈孝顺,想要效法尧舜,这确实符合天下至公的大道啊!而相王代替侄儿主持政务,任重道远,也更显得相王殿下的无比仁厚!"
说完,刘幽求就从袖子里拿出了自己代写的传位诏书,交给了相王李旦。
太平公主很是机灵,看到这一情景马上冲着御座上的李重茂叫道:"天下人均已归心于相王,这个座位已经不属于你这个小孩子了!"说着,她伸出手,将不知所措的李重茂拎下了皇位。
自始至终,李旦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幕家庭悲剧在自己的眼前上演。这虽然是悲剧,却也是皇权游戏的必然规则。李旦知道,所以,他能做到的只有沉默。
就这样,李旦再度登上了皇帝的宝位,李重茂也再度变成了温王。
事实上,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发动政变,铲除韦后,掌握京城军政大权不久,就有人通过宰相刘幽求向李隆基建议立即废黜李重茂,奉相王李旦为皇帝,但这一看似十分合理的建议被李隆基当场谢绝了。因为,李隆基更加聪明。
李隆基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对人与利益的关系早早就看得十分透彻。他深知涉及许多人核心利益的事情还是一步一步地慢慢来比较好。特别是在众人惊魂未定的当下,如果贸然换人,誓必掀起轩然大波。
为了顺利将韦武集团的余党统统揪出来,清理干净,顺便让自己在公众的印象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一点,李隆基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法--继续尊李重茂为皇帝,让他在中间缓冲一下。
这次缓冲,时长是三天。六月二十三日,太平公主做出最新决定:将帝位传给相王李旦。
李旦坚决推辞。为此宰相刘幽求特地找到李旦的嫡长子宋王李成器和李隆基,希望这两人一道出面去劝父亲继承大位。
李隆基对自己父亲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他告诉刘幽求,相王本性恬淡,从来就不把世事放在心上,所以过去当皇帝当到了让给了外姓人(即武则天),而如今在位的李重茂还不是外姓人,他是相王的亲侄儿,因此相王很难同意取而代之。
这样就很麻烦了,李重茂一日不下台,政变的参与者们就一日不安心,长此以往,必生变故,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刘幽求鼓足勇气,大声说道:"众心不可违,相王倘若独善其身,又将社稷置于何地!"宋王李成器和李隆基同时醒悟了,必须要拿下李重茂不可。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按照父死子继的儒家传统,李重茂做皇帝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无论是韦后一党在朝还是相王一派在朝,对这位皇帝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皇帝掌权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一旦小皇帝长大,为了收回权力,势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到时,不论输赢,帝国都会为此受损,实不如当机立断换人,这样才能保证利益的最大化和持久化。
在两个儿子的软磨硬泡后,最终李旦终于表示同意接受让位。
为保证权力的和平交接,在李旦答应登基的当天,朝廷又紧急进行了一系列新的人事调整:李隆基升任殿中监(主管皇帝起居)、同中书门下三品;宋王李成器为左卫大将军,李旦的另外几个儿子衡阳王李成义、巴陵王李隆范、彭城王李隆业也被分别任命为右卫大将军、左羽林大将军和右羽林大将军。
这样的一轮变动,羽林军的指挥权就此被李旦一家垄断,相王一系对国家军权大权的掌控进一步加强,而皇帝李重茂的权力基本被完全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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