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父亲长母亲一岁。他(她)俩都出生于文革时期,那个时代,家家户户的生活都过得比较清苦。年轻时候的母亲和父亲俩人就随着乡人外出天南地北地找着生计。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村里是做木工的好手,后面进了城里就帮人家做些简易家具,母亲则在家照顾孩子。后面城里活儿少了,父亲又学着同乡去卖水果。
早先在村里的时候,父亲就是出了名的能吃苦,老家的房子就是父亲一个人修建起来的,当时为了省钱,父亲不愿请小工,就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父亲那会儿从乡下农户进了两大竹筐李子,挑了很久到城里贩卖。为了早点到县城售卖,父亲一路上并为做过多休息,扁担在左右肩膀来回颠簸,但还是被扁担给搁的赤红,中途只休息了一次,渴了就喝随身携带的大瓶凉水。2个小时的脚程,父亲终于进了城,他选了一个街道口,放下了竹筐和扁担,坐在阶梯上。父亲是个老实人,不会吆喝,就在那里干坐着,打望着从身边经过的行人,希望他们来照顾一下自己的生意。可事与愿违,邻近中午,他也没卖出去一斤。父亲有些焦急,但也无可奈何。这时候过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是个水果贩子,他说:“我看你生意还没有开张,一毛一斤,我全收了。”
“我这两筐李子100斤,今早天不亮就从农户那收来,走了两个小时脚程,你看看我这俩肩膀,都搁成这样了。”父亲晾了一下肩膀给男子看。"大兄弟,我进价都是8分钱,你看再给我涨个5分钱,一毛五一斤,行不?我也是挣个辛苦钱。”父亲近似哀求到。
“不行,多一分也不行,你要是觉得价给低了,我可就去别处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贩子盛气凌人。
“那你去别处吧,我不卖。”父亲开始有些懊恼,但后面还是毅然决然。
“好嘞,那我走了,祝您生意兴隆。”父亲听出了戏谑。男子骑着那辆黑色永久牌自行车慢慢悠悠往前走了。父亲有些恼怒,但也别无他法。时间慢慢逝去,一直到落日的夕阳打了下来。余晖打在了父亲的脸上,红红的。
一天下来生意不是很好,零零散散只卖出去几斤。夜色落幕,父亲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回到了逼仄的出租屋。母亲做好了晚饭等着父亲。
“今天那地方没几个客人,明儿我换个地方。”母亲简单地应了一声。“这大热天的要是卖不完烂掉了可怎么办......今天该卖给那个水果贩子的,不应该和他赌气,少赚点就少赚点。”父亲自言自语说道。“别担心了,明天换个地方或许就能卖掉了。”母亲宽慰道。
翌日一早,父亲收拾了行装,带着母亲给装的饭盒,挑着担子出门去了。父亲去了一个集市,初次乍到,再加上本身性子老实,被其他贩子给顺道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父亲没说什么,处处忍让,尽量抱着求财不求气。由于位置不起眼,连卖了两天,也只卖了半筐,后续李子放久了,品相也不是很好,父亲于是乎以近似成本价开始售卖,但最终还是剩下半筐无人问津。回到家中,父亲觉得可惜,于是就自己吃了起来,那天他吃了很多,吃得有些心痛,装进肚子的都是无可奈何。吃多了李子,后面父亲闹了好几天肚子。最后算了一下账目,还赔了一些钱进去。
显而易见,父亲生性木讷,不适合做吆喝的买卖,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又重拾木匠手艺。而母亲又学着别人去开女性内衣店,两人各忙各的。而我那个时候才7岁的样子,父母少于陪伴,我就自己去找乐子玩耍。当时邻里有户人家在养桑蚕,我弄了两只过来当宠物养着玩耍。为了让他们住着舒适,我到母亲那里拿了个废弃的长袜包装盒,制作成了蚕宝宝的家室。我学着别人去采摘桑叶,清理蚕的粪便,在我悉心照顾下,它们也逐渐长大,变得白白胖胖,变成飞蛾,产了很多崽,直至死亡。它们就这么持续着衍生后代,从最初的两只蚕宝宝变成了成百上千只···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淌,没过多久,父母亲的生计都惨淡起来,于是乎它们又随着他人去学烤煎饼。学成后,父母亲拾掇了全部家什去了福建。那时候我会觉得我也是这些家什当中的一部分,四处漂泊,四处流浪,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到了福建一个小县城,父亲找了间便宜的出租屋,弄了六根长板凳,铺上木板,垫上棉絮,就这样支起了两张床。第二日,母亲就早起切肉末、葱花,父亲就揉面,发酵面团,出摊。日复一日,每日早上我也会随着他们出去,就在摊位周边玩耍,中午回家帮热昨日的剩饭,然后用塑料口袋打包送到摊位上去。出租屋旁边有一条黑狗,每日中午都要冲我吠叫,或许看我生得瘦弱,也觉得我好欺负,我每每远远绕边行走,虽然它被铁链拴住,但每日回家,我还是心生惧怕。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除了这只恶狗,还记得隔壁家的王叔,还有他那4个孩子,以及最后一个孩子的小名叫小猫咪。我常到他们家玩耍,顺便混些吃喝。王叔随时都红着脸,因为他爱饮烧酒,每日吃饭都要喝上几杯,兴致好了,还会给我们表演蛤蟆功,那个时候看到他趴在地上,上下起伏,腮帮子鼓着,咕咕地发出声音,有模有样,心里好些吃惊与敬佩王叔还有这般武艺。儿时物资缺乏,金钱有限,母亲也不会给自己零花钱。每当自己嘴馋,就会和王叔他那四个孩子去逛食品店,他们会派两个去打掩护,另外两个就偷偷去抓店家的糖果、瓜子、花生并放进口袋与帽子里,每次都凯旋而归。但有次终于失手,他们去偷旁边一个玩具店里的手枪时,被老板抓了个正着。后面的结果可想而知,大人过来领人,和店家老板赔不是,那次回到家中,我们每个孩子都被狠狠地打了一顿。
父母亲早出晚归,每日归来,衣服都是油腻腻的,散着肉末葱花味儿。有次收摊归来,家中门锁被撬,母亲惊慌,飞快冲进屋里,家里一片狼藉,不成样子。母亲马上翻看棉絮,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层层包裹的绿色塑料袋,打开之后,看到里面的钱还在时,坐在床沿上坐了好久,目光游离,神情呆滞,过了半天,才叹了一句:“幸好没有被小偷找到,不然我们这个家就完了。”钱财没有丢,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当时床的另一处棉絮已经被翻得凌乱不堪,好在小偷最终没有翻到。母亲重新整理了家里,又去五金店换了个大锁套在了门上,这才安心。父母整日忙着摊位旋转,每日晚上打烊之后,数着油腻零钱的时候,心情才会放松下来,因为这是他们最有安全感的东西。
印象中,父亲和母亲从来都是忙碌的,到处找着生计,后面他们又去卖鸡蛋、烤烧饼、卖服装、烤面包。周周转转,生意时好时坏,一个地方赔了,于是又辗转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乘着绿皮火车,一次次奔向我不知名的远方。与其说乘,不如说塞,因为那会儿我每次都是被父亲双手举着从车窗塞进去的,车上人太多了,摩肩接踵,个个蓬头垢面,车厢里的味道也是五味杂陈,很难闻,现在想起来,那应该就是生活的味道吧。父亲母亲就这样随着火车的轰鸣声奔向九州大地,悠长的火车轰鸣声和火车站推车里的大鸡腿如今我依然记忆犹新。父母最后一个行当就是烘焙,他们来到四川省雅安市的一个小城,背着一身的行囊来到此地,跟一个老乡学习烘焙技术,主要就是做些生日蛋糕、烤面包、酥饼之类的。
后来母亲跟我说:“当时我和你父亲全身的家当也就2万块,如果那次生意再亏了,我和你爸就决定去自杀了。”母亲说的有些悲怆,这让我想起了项羽的破釜沉舟。刚开始,父亲的手艺还不是那么精湛,奶油裱的花边,怎么都裱得歪歪斜斜,整体造型寥寥草草,客人不满意,嫌蛋糕不好看,父亲于是在原价上再打折扣,外加赔上道歉,客人才肯买走蛋糕。后面父亲的技艺也逐渐提高,店铺的人气也旺了起来。每日除去日常开支,还有些剩余收入,生活也逐渐盈余了起来。或许是上天的眷佑,十多年下来,这家店稳步前行,我们也终于算是落下脚跟,没有再东奔西走去讨生活了。
在这个小县城一扎就是十五年,或许知道没有钱的日子是多么难过,父亲母亲每日每夜都操作劳碌着,不敢有一丝松懈,在这段长达十几年的日子里,他们没有休息过一天,也没有外出下过馆子,母亲每日精打细算,把持着家里的后勤。从前的艰辛让他们养成了努力工作,不得有一点享乐主义。我父亲常对我说:“这是上天赏的饭吃,当然要努力一点。”
父辈们谋生计实属不易,今日写下这篇,以便忆苦思甜。
和煦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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