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小镇的人家少得屈手可数,学校在稻田的一侧,住的地方在学校旁一条深深的胡同里。身影,在晨起和暮落中,一天两次地掠过,胡同口一字排开的,几株桃树上。
清早,拐角处,忽闻到轻轻的香,象在那儿已辗转了一夜,不散,不尽的等着,见了,就扑了满怀。
刚刚拐过,几枝心急的桃花,抢着眼,欲拒还休的攥着薄薄的,透明的叶,遮着里面的蕊,不禁风的瓣,伏在风中,摇着。
大多的桃苞,在仍暗暗的枝条内,点点地蛹动,满了,就悄悄地破开,一丁淡若无的绿,在细细的枝上漫漫的流,聚在枝头,垂着。
外层,一袭绿袄,紧紧裹着里面的蕾,几条隐隐的弧,显出还未分离的瓣,只有顶端,微微地开了小小的十字,露出一点粉,一点白,衣,不知觉地裂开,一团紧紧的苞,如刚剥的那枚煮蛋,颤颤的露在眼前,在晨风中,无所适从地摆,再轻轻地开,一瓣,两瓣,苞,渐渐的大,香,袅袅的散,绿,点点的退,蕊,弱弱的露,直至那黄丁的蕊,在白生生的茎上,探着头,半遮半掩的,羞色的看着身上掠过的影。
这种色,如被她写上她的名的那块桌布,如她写字时,指甲上,升起的那半轮月。在遥远的,不再来的读书时,才低头可见。
傍晚,回来时,花已开满树,如熟透的女子,尽其妖娆,浓浓的粉色,白色,再不见羞色,那轻香已醇成浓酒,散在风中,醉着暮色。
黄黄的土墙下盘着龙筋似的根,根的四周长了一圈细细长长的枝条,直直的向上,象栅栏围着树根,红棕的树皮,折射着暮色,上面长满桃花似的眼,微睁的,闭目的,含情的,无暏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节节的枝条,如竹,每个节点粘满了白色的,粉色的瓣,瓣上的粉色已浸在花底的绿袄上,又渐渐的变深,沉甸甸的粉红,深醉般托着花瓣。暗暗的枝也有了色彩,如玉枝,如粉黛,一枝七八朵,一团二三朵,每个枝条的尖,总有几叶嫩绿,茸茸的长。
几声脆涩的鸣,在叶间流转,几抹花样的影,在花间飞舞。深深浅浅的绿,在零零碎碎的暮色中摇曳,一叶叶的叶,浮在暮光中,如暖暖的玉,坠在花间,坠在眼里。
这天
一路,心思都是她的影,想 她的气味,她的花姿。
没到拐角处,就已闭了双眼,感触着那天入满怀的轻轻的香,久久,却空空无味,寻了又寻,一抹淡色的影,斜斜的随着风,擦着耳,忧忧地落,一段长长的弧,印满她的影,象读书时,那白白的桌布,写字时,指甲上,那半轮月。
走出拐角,花瓣在风中 舞,满树的花,边盛开,边凋冷。
只一夜,桃花谢。
谁 耐得住 我转身间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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