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老榕树,在印象里,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吧。据说是在他出生前五年栽下去的,而今年他已经三十八岁了。
他是在大树的照看下长大的,也可以说,大树也是在他的注目下一天天长成现在的大树的。按理说,他们都是同龄人,可是他还是想把它称为“那棵老榕树”。
老榕树很有名了,一起长大的孩子,即使人到中年,聚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常常聊起它,回忆年少的时候,一帮同学聚在老榕树上,玩捉迷藏,玩石头、剪刀、布。
甚至还有人说,跟自己青梅竹马的第一次接吻也是在老榕树上完成的。
老榕树成了他们望乡的精神支柱,也成了他们心中家乡的一个缩影。
老榕树知道那些跟它一起成长的孩子们把它叫做“老榕树”。它觉得太可笑了,充其量它是一个大姐姐,应该算是同龄人,怎么就被称为“老”了呢?
说实话,从榕树的成长史来看,她最多还算是个少女,远比人们想像得要小得多。虽然年轻,可在心智上面,她成熟得很呢!
那些少男少女在她的枝干上的做的游戏,她既好奇也好笑,虽然她知道人类就是这样,为自己发明的所谓游戏津津乐道,忘而乐返。
其实那些游戏着实有些无趣,不过是要分个胜负,得个高下,然后有人笑,有人怨,有人庆幸,有人懊丧。很简单的一个游戏,都让人性这个东西展示的淋漓尽致。
不过人也有很纯真的一面,比如一个少男一个少女,可以坐在她的树干上,成天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始终不敢把心里想的跟对方表白的爱意说出来,总是顾左右而言它,这时候,她心里都替他们着急,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如此扭扭捏捏。
当然,她看得更多的是那些人在树下的拥抱,在树下纯情的表白,也看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争吵,和更多泪流满面的离别。
他记得自己离开家去大城市的那天,自己独自一个人来到榕树下,当时他心里想得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是手扶着榕树干,长久的默默无语,好像要从抚摸榕树的动作中找到走出去和好好活的勇气。
他似乎能从榕树的枝叶摇动中感受到它的鼓励,也感受到一种关怀与关切的温暖,一直以来,他始终坚信,这棵老榕树是有灵性的。
她当然也记得那年他准备离开村子,要去大城市生活。走之前,她记得他提了一个行李箱,在树下呆了很久。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树干上,她把自己的一股信心传递到他手上,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看见他的眼里有泪花,但更有一种信心的光芒。
榕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灵性,充其量她只是有了一棵该有的“树性”,而这些则被人类美化成了所谓的“灵性。”如果真要说灵性,那么万物皆有灵,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说法。
至少,她认为自己有时候也能读懂人类的一些想法,而人类似乎也能读懂她。至于他们之间为什么能读懂彼此,还真得要归纳为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次他回来是为了一件事,很多他们同龄人都回到了村子,他们都只为了一件事:要把这棵榕树永久得留在村子里。
市园林局准备把这棵榕树移去植物园,这个决定惊动了他,他去园林局找了几次,希望能把这棵榕树留在村子里,她如同他们这伙人的同龄伙伴,跟着他们一起成长,能留在村子里,是他们精神上的某种寄托。
园林局的答复非常明确,这是一棵属于国家的树,国家有对其的最终决定权,而此次迁移,是经过组织认真考虑的,绝对不能改变。
他对园林局强硬的回复颇有伤心,于是榕树要被移走的消息在那些四十岁左右,和榕树共同长大的同乡之间迅速传播,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在一起,他们回到村子,像儿时那样,在榕树下商量,许多很多年没有碰过面的少男少女又见到了彼此。
他被推选为代表,拿着大家的请愿书,再一次来到了园林局,和他一同去园林局的,还有市里的主要负责人。这一次,园林局谦恭地接受了他的请求,老榕树被留在了原地。
榕树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兴奋得流下了眼泪。她看着这些同龄人在树下开了庆祝会,他们唱歌、喝酒,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她看着他,站在树下,伸着手抚摸着她的树干,他看着她,好像那些枝干编织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先是诧异,后来就是确信,那棵榕树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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