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做着这样的梦,老师在上面念成绩单,我在下面抱着头躲避。可是,没有用,老师念到我的成绩,总是会让我站起来,然后所有同学或者同情或者鄙视的目光淹没了我的身体,让我在惭愧中惊醒。这样的科目是数学,可怕的是数学老师还是我的班主任,这就放大了我的悲哀。
其实,我高中以前的数学挺好,高中出现落差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视力不怎么好,又没有能够及时配上眼镜。正是八十年代后期,遍地开公司的时候,老爸给人跑采购也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没有固定的收入;老妈是一个农民,独力支撑,家里还要管弟弟,也没有来源。所以,不要说一副眼镜最少要一二十块钱,就是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拿得很艰辛,有时候必须卖掉谷子才能凑够。我理解老妈,可是时间一久,自己就无法理解数学,别人就无法理解数学拉胯的我了。
高一期中考试问题还不大,到期末考试问题就严重了,我的各科成绩尤其是数学、物理、化学都进入了差生行列,总成绩掉到了五十多名。我从入学的班里第十一名一路下滑,让老师非常失望 。顺便说一下,我高一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高二至高三的班主任还是数学老师。因为让这些老师太失望,所以我也不原意主动去找老师,毕业之后更是面都不敢去见。
高二就要文理分科了,别人还会考虑一下,我是没有选择,只能选择读文科。不过,即使读了文科,数学仍然是我求学路上的拦路虎。我想努力一把,把我的数学搞起来,于是从头去看高一的教材。可是,看了一阵,发现看例题的时候好像看懂了,一到后面练习题就朦胧了。向身边的同学请教,可是讲着讲着我自己就听不懂了。同学没有办法,只好让我慢慢想,我想来想去竟然无计可施。新课听不懂,旧的没法补,我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面。试过几次,我便开始摆烂。
那个时候好像身体也出了一些问题,手心脚心发热,有点坐不住,不能静下心来听课。数学已经摆烂,便拿出草稿本写一些自己以为的诗和散文 ,让自己不那么一无是处。现在,客观地讲,这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因为有了对“文学”的热爱,才没有真正地堕落,才没有那么多的痛苦。
特别是高二那一年,我怕和数学有关的一切。课代表收数学作业,数学老师评讲试卷,班主任老师公布月考半期考和期末考的成绩,都是我用着乞求理解的眼光看着课代表,用着羞惭的目光和心情看着数学老师,用堆得高高的书垛逃避着班主任的目光。好在,我虽然数学差,历史地理政治还不算太差。盖因为这些科目,但凡有点印象,胡乱写几条都能够得几分,这就算是衰人的一点生路吧!
好像高二的期末考试前,我临时抱佛脚的挣扎有点效果,我的总成绩飘到了班里的第二十四名。高二的暑假里,所有同学封闭补课一个月。我以为这下有机会补一下数学来,可是老师的进度拉得比火车还快,我的驴车刚刚套好索,人家已经风驰电掣地冒着黑烟跑远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力气用在其他科目上。
高三就不用说了,必须在上学期完成所有的学习进度,下学期进入全面复习阶段。哎,永别了,我的数学。数学最终成为了我人生的畏途,成为不可攀越的高峰。现在回想起来,只有高一第一学期末的寒假才是最佳补救时间,可惜那时候没能找一个良师益友补上这基础的一段,造成了我终生的遗憾。一个学渣的命运就这样被无所不能的数学钉死在耻辱柱上。
高中毕业之后的许多年,我面对数学狼狈不堪的一幕还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面,让我在被现实无情打击之余连做个梦也无法轻松,让我不由自主大汗淋漓地才梦中惊醒。于是,我尽量不去触及那些埋着刺痛的记忆,不去想数学,不去想数学老师,不去想班里那些数学出类拔萃的同学,不去看那些如同镣铐一样的公式定理,不去想那些青面獠牙的图形和线段……尽管依上可得……我已经输了。
所以,后来的岁月里,没有什么静好,只有我的逃遁和画地为牢。我远离了人生的许多繁华,长久地面对着成长时光里的痛苦煎熬,想要逃却逃不掉。我挥汗如雨,希望用肉体上的苦痛来麻木我敏感的神经和泛滥成灾的自尊,我知道因为数学的失败,我已经无法自愈了。
当然,把我人生所有的失败甩锅给数学,也是不对的,起码还应该加上自己得过且过不敢闯和想的懦弱性格。现在能够坦然地吐露这些,还是因为最近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再纠结功名利禄的多寡,尤其是有几个年龄差不多的朋友去世之后,渐渐看开了。数学固然重要,但我不在意的时候,她便不再是我的心魔。不过,我心归来,半生已过,青山依旧在,韶光已蹉跎。
算了,珍惜尘路,暂别烟云,实现梦境自由,于一出一入间通达剔透,虽则晚矣,总是一种随时可以拥有的喜悦和满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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