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承袭尼德兰的五月节风俗,还是中世纪文学或基督教寓言,【花园】都呈现出多重象征。就像“风月宝鉴”,镜的一面照见美人,一面照见骷髅。一体两面是多个文化里通用的图像方式,15世纪的一尊法国象牙雕像就对应“风月宝鉴”的效果,雕像正面展示了拥抱的情侣,但背面是一具骷髅。
从【常数-公式-系统】的角度分析,美人和骷髅是两个图像常数,它们都是生命的一种表现形态。“风月宝鉴”则是一道公式,将两个常数用逻辑关系比较、连接起来。但“风月宝鉴”这个图像公式是用以解答什么问题,它能推导出什么结论,则要依据它所在的系统。它是宝贝还是妖镜,是药还是毒,在【红楼】这个场所里这是一层公式;而镜子喊冤是“你们自己以假为真”,这真假之辨是公式的另一层推导,红楼一【梦】的系统里,真假是比正邪、利害更重要的判断。对于《盗梦空间》式的系统,破除一个幻想要比获得一个真知艰难得多,也重要得多。
同样,对于15世纪流行的双面雕像这个公式,它可以解释成简单的因果等式,A+A’=B这是警示和告诫,享乐和贪欢的结果是死亡,当人呼唤快乐时,只有死神会回应。稍微复杂一点,这个公式可以引进负数,1+(-1)=0,美人白发、苦乐无常,诸漏皆苦,唯涅槃寂静。也可以放在“白骨观”的修习系统里,观人像而穿透皮囊,视其为白骨、脓血和粪便的一团腌臜之物。
再进一步,它还可以置于不等式的系统,比如詹森不等式,用平均值的函数是否不等于函数的平均值,来判断一个事物是否值得作为。在詹森不等式中,享乐或狂欢是否属于一件风险有下限而受益无上限的事?如果风险就是死亡,是人人都会面临的、甚至随时都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而纵欲所得到的快乐却不可估量、不是人人都能享有、它能改变生存时间的质量,那在这个双面雕像的不等式中,正面的欢爱就增加了选择的权重。
或是另一个不等式,对死亡的恐惧始终存在,即恐惧>0;而追逐爱的勇气却不常有、并非人人都有,即勇气未必>0。而且勇气累积的函数和恐惧叠加的函数也不同。在转山最精疲力竭的时刻,爸爸对我说:喜马拉雅是湿婆的笑声。一个人是否有力量在至暗或末路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对他所爱的人表达爱的机会;一个人看过了流逝的光阴和枯萎的爱情,在恐惧袭来时,是否还有勇气去押注美和冒险。
同一个图像公式,在不同的系统中,构成对图像关系的不同解释,也指示出它看见的矛盾。博斯的【花园】即是这样一个可以引入多个系统的公式。花园既是爱的诞生地,又是罪恶的滋生地;既是纯洁少女,又是欲望的源头。在花园里的仪式既包含罗马的花神庆典,也包含凯尔特的圣树崇拜,这使得花园兼具孕育和破坏的善恶两面。
梦觉图像学294自由并不始于双亲的埋葬之处,而是在他们不存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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