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享有”空气，但无法“拥有”空气

星期天早餐，一位朋友告诉我他的人生态度：“每年全心工作十一个月，然后轻轻松松地度一个月假。”我问他，为什么不是每天适度地工作，也每天去享受身边俯拾可得的喜悦？

他说：“我有一个心愿，就是趁年轻时全力冲刺，在企业界打下一片天地，退休后就可以重拾我从小以来一直记在心里的愿望：学画画，学拉小提琴，读哲学。”我心里有一个回声：“一辈子都可以麻木地活着了，怎么还会在乎退休后怎么活下去？”

快乐不是金钱或社会地位堆砌起来的，而是一种或者单纯，或者细腻的“享有”的能力。这些能力有些是我们从小就会的，但一不小心就消逝无踪；有些是要去逐步开发、培养、与累积的。

当社会愈来愈富裕时，“享有”的能力就愈来愈比“拥有”的能力更重要。可惜，大部分的人都不曾警觉到这个事实。

我们“享有”空气，但无法“拥有”空气。

我们“享有”阳光，但无法“拥有”太阳。

我们“享有”友情、亲情，但没有办法“拥有”那个友人、那个亲人。

我们也“享有”爱情，但没有办法“拥有”那个爱人。

随着年纪的增长与财富的累积，新的能力没有养成，旧的能力却逐渐失去。

当人彻底失去“享有”的能力时，他只能坐在奔驰轿车里嫌交通拥塞，在大饭店里嫌吃来吃去都是一样的菜，在巴黎抱怨美术馆里挂的都是没人看得懂的“涂鸦”。这样的人生，确实可以换得不知情者的羡慕，但身在其中的人，真的幸福吗？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问题不在于“拥有”，而在于“享有”。不懂得音乐和绘画的人，在现场或真迹前面，他们所能享受到的远不如一个精通艺术的人在复制品中所感受到的。面对这样的时代，到底是赚钱的能力重要，还是欣赏的能力重要？是“拥有”重要？还是“享有”才重要？不幸的是：欣赏和“享有”的能力，并不是金钱或社会地位可以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