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雨寒

孤影雨寒

一个人独处，想一些事情。

                                                            —— 题记

不知为什么我很想去赴这场雨。

贪溺午睡，起床后出阳台。外面秋寒侵肤，地面潮湿。雨脚沙沙作响，如鸣铜铃。树木安顺又乖巧，雾气给它们拢上出嫁的白纱。

我对着阳台上的每一株花和多肉拍照，它们因潮湿变得温润如玉。

静默中感受到了自然的安谧。我想，这会是很好的时光。

此时宿舍门打开，洛带着一身怨气回来。是有关专业方向的事，他被调剂到不喜欢的方向。他一回来就不停地责骂，对着空气挑衅，仿佛隔空就站着劝他服从调剂的女老师。

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让人可怕。我想起昨天我因为一个开过头的玩笑向他道歉，他却不依不饶。我求他停止，因为我真的很恳切地道了歉。不然，我会自责很长时间。

他说，那请问我的感受呢？不能抒发？

是的，他很难掩藏自己的怨怒，他平时压力确实太大了。

我恐惧地听着他的抱怨，就如同我在黑夜里听到父母无休止的争吵，难以入眠只求风暴快点停止。

其实我是能理解洛的，像我们这样的大学每年费用繁杂沉重。他的家境并不富裕，两万多块学费是靠他打工、四处借钱，备受冷眼凑来的。只有他才知道个中苦辛。

一样的学费，为什么我就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专业？他说。

可我并不说话，我的伤口尚在滴血，无法诚意地给予他人安慰。自责和痛在我身上像头大象，可我从来都不说话。

我凝视着雨雾，越发觉得它珍贵。此时，洛出来说，你进去吧，我想抽烟。

我仍在留恋。天色渐暗。

我决定出去走走。

擎伞独行，来到湖中亭。亭盖用彩灯装饰，辉煌夺目。我进入亭中，坐了下来。冷风裹挟着雨丝袭来，我只当作是雨的恩泽，身上衣薄却无动于衷。

傍晚的湖水被风拂出暗蓝的软涟。湖边的树木成了湖水黑色的剪影。亭子旁有一小片荷，自夏开过花后一直萎靡不振，衰颓成势。柳树披散着潮湿的枝叶，它是风忠诚的追随者。

我的手机里放着《Tunnel》这首歌。我在一个叫《远方》的游戏中发现它。音乐曲调沉重，里面的钢琴一遍又一遍地往我伤口上撒盐。我看着灯下的雨针，风一来，它们就碎成了尘，打在石凳上，像数万颗流星闪现、消逝。

突然，一只黑天鹅闯入了我的视线，它浮在水上如同悬空。我惊讶地随视它，看它漂到岸边，没入暮色中消失不见。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成为这只天鹅，它无忧无虑，上翔于空，下涉水流，尽人之所不能。可有一点就是太笨。动物只求生存繁衍，盛世美景在它们眼里也是空谈。

暮色四合，黑夜像一双大手覆盖在天空的眼皮上。建筑里发出温暖的光照，仿佛在向我召唤。可我觉得，现在我只属于黑夜。

装在湖畔古墙底的灯光把水纹都绘在墙上，荷叶上水珠灵动，如同蚌壳幽暗的体内的珍珠，又像是挂在贞女脸上的清泪。她们在赴一场夜会。在天亮的钟声敲响之前，她们都是高贵的公主。

而垂柳狼狈不堪，枝条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滴。远处的建筑和林海隐没在夜里。它们与我对峙，看到我默默地低头，一个人饮泣，未曾离开。

突然，湖面水圈晕开，大鱼的一个翻身，展开夜的序章。这是寒秋的夜啊，我却甚感慰藉。

但我该走了。这场夜会属于大自然，唯独不属于我。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