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的农忙》

山村里家家都有大片的山地，种庄稼又全靠人工，只靠自家几个单薄的劳力，种那些洋芋（土豆）、小麦、玉米之类的大庄稼是很费劲的，好在我们村子有个好传统，就是“换活路”。我们把包括农事在内的所有活计都称作“活路”，所谓“换活路”就是各家互换劳力，合作完成一些麻烦的“大活路”。

　　我帮你干一天活，你便欠了我一天的“活路”。虽然村里并没有一个“活路”的账本，但是家家都遵守着有欠必还的纪律。

　　那时候没有电话和手机，在我们村里，通讯靠“吼”也就够了。站在山梁上超别人家喊几嗓子，就约定好第二天来给自家做活，大家都是配合惯了的，每个人该带什么农具也无需多说。

　　靠天吃饭的人珍惜天光，人们早早的便聚集到约好的地头开始劳作。背粪土，挖地打土坯这些重货都是男人们干，下种子、撒化肥这样的轻巧活计则留给妇女和老人。主人家的小孩子常常也跟在地里帮忙和学习，还负责从家往地里提开水。村里人把劳力看的贵重，小孩子是没资格参与到“换活路”中去的，我长到十六七岁仍然是乡亲们眼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姑娘，寒暑假在家时也从没被当成过可以去“换活路”的选手，所以只有自己是主场时，我才有机会参与到愉快紧张的集体劳动中去。

　　除了方便集中力量干活，人们聚在一起更像是一种欢乐的集会。大家总是一边聊着天一边干活，山里生活看起来枯燥，人们聊的话题可多着呢！庄稼收成、村里的趣事、外村的新闻、赶集时见到的新鲜事，都能聊上半天。要是有活泼的小伙子和泼辣的姑娘在场，还会开些热辣的玩笑，有时甚至放下手里的伙计追打嬉笑一番。村里有了电视以后，闲聊的主要话题就是电视了，那时家家都只能收看到少的可怜的几个电视台，所以有什么电视剧都是全村一起看，人们聚在一起，总要热烈的讨论一番剧情。

　　主人家里的主妇可能才是找人做活这一天里最忙碌的人。这一天要给这么多人准备餐食，而且晚上那一顿还要格外丰盛才行。我妈去世的早，我上高中时，姐姐也外出打工了，暑假里我家找人挖洋芋和收玉米时，我还赶鸭子上架的承担过几回这样的“厨师”工作，那可真是累的惨绝人寰呀！幸好可以捉来我两个堂弟帮我摘菜烧火，他们那时刚十来岁，是我假期里的日常小跟班。

　　早饭很简单，蒸一锅大米饭，炒上一大盆土豆丝、酸菜之类的下饭菜，再烧一锅汤就行。午饭要做豆腐，用做豆腐的酸汤煮稀饭，调一盆黄瓜和一碗辣子下饭，还好那会儿家里已经有大功率的豆浆机，可以方便快速的打出来几桶豆浆，要是还在手磨豆浆的年代，我说啥也胜任不了这个工作。

　　晚饭就麻烦的多了，要准备很多的下酒菜，村里人常做的凉粉、粉皮什么的我通通不会做，炒菜我也不擅长。不过我想到了一个一法万用的好点子，就是把能想到的材料通通裹上面糊油炸，腊肉、土豆、红薯、南瓜、茄子、甚至自家树上摘的苹果，都被我拿来切片油炸过。味道倒是很不坏，尤其是这样炸的苹果滋味奇妙，本来我家的苹果品种不大好，酸味重，但是炸过以后酸味就几乎消失了，外层面衣酥脆，里面的苹果软软的带点微甜。今天看来，这不就是日料里的天妇罗嘛！

　　堂屋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就着一篮子接一篮子的炸物能喝的尽兴，厨房里热气蒸腾。我在站在土灶边，用一双长筷子在大大的铁锅里翻动着炸的滋滋响的食物，被油气熏的满脸汗珠，帮我烧火的堂弟们也热的要哭，只不过在我这个暴力堂姐的“淫威”之下不敢开溜。

　　等到人们吃饱喝足，我们三个孩子都累的要死。尤其我这个主力厨师更是几乎要散架，但是想到家里的一项大活儿又圆满完成了，我爸也可以少忧虑一点，便觉得有了大大的成就感，那一种辛勤劳动之后疲倦也带着别样的舒适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