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在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外出打工了。因此，父亲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一直都是模糊的。曾经因为他对母亲的伤害恨极了他，也为自己怨极了他。现在，应该作一场告别了。

记忆中与父亲最接近的一次，是在一天中午。那天中午他难得地回了家，独自一人在一楼睡着午觉。我与母亲在二楼，躺在床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记不清是为了什么，我突然下了楼，跑到父亲的身边。

我卧在他的身旁，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五官，那是我们最接近的距离。突然，他动了动，一把将我抱住，温柔地问:“小婷，你是下来陪我的吗？”我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轻柔地哄我入睡的动作，那感觉很奇异，与母亲不一样！这是此后几年中，我梦中的情景。

记不清过了多久，母亲突然不再笑了，虽不至整日以泪洗面，却也差不多。有天，母亲牵着我和哥哥到了很远的一家商店里，她要买刀片。至今，我还记得老板与母亲的对话。

“老板，我要买一盒刀片”

“好，四块钱。”

我懵懵懂懂地站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她这愚蠢至极的举动。

父亲再一次回来了。他和母亲在院子里争吵。母亲要离婚，要将我与哥哥带走。他不肯，说是，孩子离不开父亲，要母亲净身出户。我记得母亲的态度很坚决，半点不肯妥协。他气急，狠狠地打了母亲一巴掌，还抡起一块砖头，作势，要往母亲身上砸。表情狰狞，可怖至极。

后来，母亲冲进房间，拿出精心准备的美工刀，往左手割了一刀。所有人都慌了，所有人都疯了。我感觉满天都是血气，脑袋里不断重复着那时的情形，没有一刻，比那时更害怕，也没有一刻，比那时更痛恨一个人。

好心的表姐将我拽出混乱的院子，她骑着自行车将我带到了爷爷奶奶那里。不记得哥哥去哪了，只记得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母亲联系了她的小学同学，好不容易争取下我的抚养权。离开的那年，哥哥上小学四年级，他的课本早就被我翻烂了。那天早上，哥哥犟着不肯去上学，他好像也知道我们要走了。我笑对哥说:“哥哥，你快去上学吧！等期末我考了100分，外公奖我钱，我请你吃零食。”我与母亲使尽了浑身解数，哥哥才别别扭扭地去了学校。母亲看着哥哥的背影，哭得嘶心裂肺。

这一辈子，我都忘不了当时的场面。于是一直执呦地恨着父亲。好像只有那样，才不辜负母亲。我想，母亲看着我那样恨一个人，只会更难受吧。所以，我们来作场告别吧！

再见，童年里恨过的人，从此我不再爱你，也不再恨你，我们会像陌生人一样，互不相识。

亲爱的叶，从今以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对他人说:“其实，我根本不认识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