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篇考场作文,要求学生不离题。对于一节语文课,也常常听到类似评价:这些恐怕是历史课(思想品德课?随便填)的内容吧。自己曾经也这么评价过别人的课。
这大概是一种意识:语文课是要有一个界限的。
回想这几周上《邹忌讽齐王纳谏》《愚公移山》(人教版九年级下第六单元的文言文),自己的课堂界限在哪里?
要看边界在那里,大概要先看可以有多宽,到达宽的边境了,竖立起一道墙界,就是边界了吧。
也就是先问,我的课堂宽容度有多少。
首先,课时上伸缩有时。目前文言文课,每一课都尽量多给时间。
《邹忌讽齐王纳谏》用了5节课(一周6节课)。《愚公移山》进行了8节课(一周以上)。
为什么这样安排?
无意为之,随上帝对内容讨论时间的需要。也是有意为之,我知道他们会有话讲,我提倡课堂上思辨争论,前天在学生讨论激烈时,顺势安利过“我思故我在”“不思考的语文课堂,是不值得过的”,所以,预留了相对长的课时。
其次,上课方式,是可以多样化的。就目前而言,是讨论为主。
近期来看,给上帝印象最深的该种讨论活动,是上学期的诗歌课。在这学期伊始呈上来的“请愿”中,上课组织讨论活动,被纷纷要求继续。上帝们好像有上瘾趋势。
今天是文言文单元考试,明天开始新的课文单元(冰心的《谈生命》,王鼎钧《那树》,张抗抗《地下森林断想》,勃兰兑斯《谈生命》),考完布置的作业:自己给这几篇文章质量打分排序,简单说明各篇得分理由。
这个作业,已是上帝们驾轻就熟的讨论活动的第一步。
因为:
1.独立思考之后,自己的大脑,才不会轻易成为别人思想的跑马场。
2.代表小组发言时,才接得住来自台下上帝们的赞赏或质疑。
所以,这也带来第三个课堂现象——
第三,课堂时间分配上,是可以多样的。目前,学生主场。
我做好“主持”,负责场上气氛的调节:在众人随意求同时,给搭建中的“巴别塔”捣乱。在意见一边倒时,忽悠弱势声音出来。
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比较难。我得自我克制,不把自己当作奥特曼——跳入现场去“拯救”,而是,真的让学生的讨论占大头,我尽量占小头。这种克制,与其说是去掉对课堂的控制欲(关于这个问题,还没想好),不如说是去掉课堂进程、单课内容完成度等的焦虑感。
有必要说明的是:我不反对整堂灌。有些课,有必要类似开讲座般上,一人包场,间或互动。但凡让你坐得住的讲座,听的人,内心必然也是风生水起的。
再次,语文课程内容,“略大于整个宇宙”
这个说法,是灵感抄袭,源自《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葡萄牙诗人佩阿索的一首诗。
举个例子。上周某课,学习《愚公移山》在《列子汤问》中的上下原文。关于万物的大小同异时,《汤问》中也讲述了一个焦螟的故事,细小到居住在蚊子睫毛上还碰不到对方的焦螟,在黄帝和容成子观察来,大如山丘,声如雷霆,以观察者自身状态的变化,说明事物的同异——
“唯黄帝与容成子居空峒之上,同斋三月,心死形废;徐以神视,块然见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气听,砰然闻之,若雷霆之声。”
在5班,此处,突然有上帝冒出来:
“薛定谔的猫?”
我赞许了这个雅号叫小二的上帝,简单说明:量子物理的观察角度,确实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处。但,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课后,你再好好想想,有兴趣,可以再交流。
我这么说,是认真的。课堂上能蹦出一个“薛定谔的猫”,我觉得不是乱扯,如此关联,是在思考。
第二天,办公室出现一份“大礼”,小二君写的二千多字的思考文字。他是认真的:从道家时空观,谈到他读过的书中对生死的思考,再慎重地谈到他的看法。
他在文中写道——
本来这堂课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无所事事地翻弄杂志,闭目养神,从容不迫地无视老师的讲课。
不过,有些时候,新世界的大门总是在无意中展开。在课堂最后的十分钟内,如同用隐形的咒文,将我牢牢地定在灰白的大屏幕上。
……
然而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重要得出奇的机会,让我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结。
道家(仅指汤问中对时间的理解)的想法,像柳叶刀般,悄悄地割开了皮肉……
我为什么要嫉妒太阳和宇宙?因为从我看来,数亿年的寿命无比珍贵……对于我这个接受了十几年人类教育的思维体,太阳表现出了无数倍大于我的寿命的神奇力量,不是“我”嫉妒太阳的寿命,而是“观念”嫉妒了它,仅从这一点来看,古人的见识已远超我这个现代人了……
时间观不同的人对于世界认知的不同,似乎,打开了他的思路,也似乎部分解开了他长期以来的一个梗。
他认真写了,我得回复他。我的知识体系的较多欠缺和阅读的浅表,决定了我能跟他交流的底气和实质内容,都比较有限。一天之后,我们简单交流了他提到的村上的短篇集《眠》,刘慈欣《球状闪电》中提到的坍缩现象。
最后,思考是语文课堂的主题。
前面所述,事实上存在的课堂内容广度的需求,决定了语文课的外延就是生活。这话,是拾人牙慧,圣贤前辈都已说过多遍。但是,意识到是一回事,你自己真的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得郑重地再三地给自己洗脑:
课堂,不可能远离生活。同样,如果,你希望上帝们在课堂上认真思考,就不能无视他们在生活中的思考。如果,你希望上帝做一个爱思考的上帝,你就没法对他们的无论是课堂上的还是生活中的个人思考背过身去。
昨天,我把5班小二君的文章,拿到6班去读了一部分。
今天早上读到6班李君写的班级日志:
“学而不思则罔”,语文课带给我思考。不知同学们如何想,我一听到关于生死价值的问题,心中有些不开心,我早前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是真的无法想象死亡是什么,一直很回避关于死亡的思考。人生在世,漫长且短暂,且行且珍惜,你是时间长河上的一点,但你有权利使这个点变得璀璨,没必要去关注死亡。活在当下,5班的同学说的对,也许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才会明白死亡是什么。
答案是多种多样的。
会思考,出现各种声音,是好事。
读书——思考——讨论——联系生活和阅读经验,再思考(口头或文字)——再讨论——再读书……
新的循环,又生产了。
语文课的界限在哪里?我不知道。
思考和解答主要源自语文课堂上提出的问题,就成了语文课上继续读书和讨论下去的必要。
上帝们在语文课上课下的思考,也不断启发我。
上课的时候,我变懒了。
下课之后,得比以前勤快些,才好混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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