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南方·北方》(三十)

《南方·北方》(三十)

作者: 椰岛晓露 | 来源:发表于2024-08-05 15:35 被阅读0次

    沐静和椰岛晓露相约,一周一次练习,写下我们的南方和北方的风景、民俗、人或事等。文字不争高下,相互成全与陪伴写作最为宝贵。两人单发,链接对方。


     

    沐静的榛子

                                榛子

    前段时间,我在三平姐姐文章看到一个词语“北瓜”,我一直以为是“南瓜”。后来,我请教沐静和三平姐姐,又上百度查询,才知道北方人说的“北瓜”叫西葫芦,我们老家叫做“小瓜”。海南没有这种瓜,超市里卖的标示名称叫“云南小瓜”。晶晶是黑龙江人,也叫“北瓜”为“西葫芦”,她常常把小瓜和胡萝卜切碎,焯水之后凉拌。你看,都知道,然而就还糊涂了呢!原因就是南方和北方的同一事物名称不同。

    还有,我写了一篇《壁虎》,可能因为我的配图有问题,沐静留评:“你们的壁虎与我们的壁虎不同。后来,我审查自己的拼图,发现其中混入了某人说的“蝾螈”,造成混乱。所以,我更是对南方和北方说的事物更加小心区别,以防闹出笑话。

    前几天,我看到沐静在文章里写“ 榛子”,我也认识榛子,但是又怀疑沐静说的是不是橡子。我们老家云南的榛子,是野生的,她家的榛子种在院子旁边......所以,我问沐静榛子是什么。她把图片发来给我看,所以我看清楚了,她说的榛子与我们老家的榛子是一样的!只是她家种在了院子的旁边,就像家里的养的苹果树、梨树什么的……于是,我和沐静约定这周的写作写“榛子”。

    对于我,“榛子”给我的是关于家乡、关于父亲、关于亲人的回忆。

    80年代初,生产队解散,不再挣工分,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我家分到了一头黑色水牛。我与父亲上山,父亲在牛背上放一个蓑衣,把我抱在牛背上,他牵着牛......小时候脚力不够,爬山总是很费力,能够骑牛上山,我倒是愿意陪父亲去上山干活。我干不来活,我是去给父亲做伴的。我一边玩,一边给父亲干活“打岔”-----这让父亲干活不单调乏味,不然沉默寡言的父亲一整天都不能说一句话。他只会干活,实在渴了的时候喝点军用水壶里的水,实在累了的时候坐在地边上抽一支烟。

    父亲一个人干活的时候沉默不语,我与他坐伴的时候,他就会讲故事给我听,讲他当兵的时候的事情,讲他父亲也就是我爷爷在昆明当大老板的事情.....我听得太多了,不喜欢听,我就跑到山上玩。

    在不同的地方干活,我可以玩的不一样:夏秋季,父亲在荀家坟茔、杨家龙潭干活,我就会跑到杨家龙潭,扯下梨树叶子,把叶子折成冰淇淋那种圆锥形,在龙潭浸水处舀水喝。要么就是爬梨树,坐在梨树上玩,要么就是一棵树一棵树地去“搜梨”,也确实会找到没有扯尽或者落光的一两个梨。父亲在大寨地干活,我就会跑到一个类似沙坡的地方去滑沙或者捡树枝在沙上写写画画。沙坡是青黑色的石头沙化而成的。在野地上寻找草莓,我们方言叫“地麦泡”,也是我的最爱,还有就是找一种有刺的灌木,上面会接一种颜色像金黄色橙子的小野果,叫“梦子”。扯“锅背”也挺有趣的。父亲给我一块手帕或者我拿上一个陶瓷口缸,可采到很多紫黑色或者褐红色的小野果。我跑到山地里与父亲分享。如果父亲去周家龙潭干活,我就是留在在坟茔堆里,这里看看坟前的石碑,那里去摘一串酸酸的野葡萄.....如果父亲在地上坡干活,我就去扯杨梅或地上找“酸黄瓜”……

    父亲干活或者休息的时候,总是不忘记给我一些小小的惊喜:他会捉来一只巨大的山蚂蚱,用线栓住蚂蚱的一只后腿给我玩。 “扑----”,山蚂蚱振翅一飞,我高兴地把线往后一扯,山蚂蚱就被我逮回来,我开心得哈哈大笑;有时,他在地边寻找土瓜的爬藤,用锄头使劲地挖啊挖啊,就是为了给我挖一个小小的、褐色的,像一只小老鼠似的土瓜;有一种在地上爬的藤子,也逃不过父亲的眼睛----他看准了藤子,不用锄头,徒手用手指抓住藤子往上提,如果运气好,就会揪出来一些粉红色的果实,叫“地糖果”,甜甜的;运气不好的话,“地糖果”里住满了蚂蚁,一打开“地糖果”,蚂蚁四散奔走,一片混乱……

    我认识榛子,是小时候跟父亲上山或者劳作。榛子,在其它地方都没有,必须去到一个叫“贼窝岩(ai,四声)”的地方才有。我们家以前一定要种洋芋(土豆),因为云南人都喜欢吃洋芋,还因为米不够吃,洋芋相当于主食或半主食。洋芋种在大石岩、马三科和独母牛的三块地。父亲觉得那几处的地太瘦,太小,他非要来贼窝岩开荒种洋芋。母亲说贼窝岩在很古老的时候,的确是出过土匪的,这可见它的险、陡。父亲非要挖了野榛子树、小灌木,搬走无数大石头,费尽心力地在贼窝岩挖一块地出来。地挖出来了,的确很大很大,成片,土地肥沃,很深很黑的泥土!贼窝岩的地就在山凹里,当时母亲不要这块地,父亲执意要这块地,所以就是父亲一个人,花了不知多少时间、力气和汗水盘出来的。

    去贼窝岩有两条路,一条是从独母牛那边的山上慢慢爬到顶,再翻到山的另一面。独母牛山这面向阳,山那面背阴。独母牛山少说也有500-800米高,要从西山水库那里山脚爬起,要慢慢走半个小时才能走到山顶。另一条路,是顺着西山水库边走,向着半个山的方向走,走过马三科,再沿山路往上爬,半山处叫大石岩。爬过大石岩,才到了山顶,就是贼窝岩了。大石岩方向的山路,陡,但是一路能听见山溪的声音,也能看见山溪水,景色可见的就是云南松,有时还可以捡到菌子。

    我见到榛子林,是春天种洋芋的时候,榛子林半个山都是,绿色一片。我从没见过榛子开花什么的。种那片洋芋要三五天,我也就是看看榛子林。我爱在榛子林的地埂上拔茅草,茅草根里嚼得出水,甜。有时,父亲教我辩识草药,黄龙尾、柴胡和败酱草。我去寻找草药,拔回来。父亲挖的榛子树根,码在地头,晒干了,父亲会把它们挑回家当柴烧。地边垒了石头,成片,后来,父亲还种上苹果树和桃树,幻想着这里成为一个果园。

    夏去秋来,洋芋成熟了,父亲带我去贼窝岩挖洋芋。父亲走得慢,我走得快,我在路上可以歇歇脚、松松气,有时,我还在路边摘草莓吃,我们叫“地麦泡”。我喘着粗气上了独母牛的那个陡坡,脚酸酸的。从独母牛这边去贼窝岩,要下一大个背阴坡,坡上长满野榛子树、野草和灌木。远处,有人在炸山取石,我只顾看人看石头,一屁股跌坐在路上野草上。我刚想抓着什么站起来,一伸手抓到了一棵马刺!

    我长大后,可以帮父亲捡洋芋了。父亲挖洋芋,我捡洋芋。父亲挖洋芋,他看准一棵洋芋苗,一锄挖下去,洋芋苗顶着浅蓝色的小花朵倒下,父亲一拉锄头,把一锄洋芋苗翻在身后。我就拿着洋芋苗,把洋芋捡了放在地里摊开晾晒水汽。

    我捡洋芋的空隙,跑到榛子林去寻找榛子。榛子枝上,会有一个个果实,似套穿了一件绿绿的厚衣服,要剥掉皮才能看见榛子坚果。用牙磕开坚果,可以吃到甜甜的果肉,有点板栗味。

    夕阳落山,我己把晾干水汽的洋芋装进化肥口袋,父亲用袋口的绳子扎紧口袋。从独母牛来贼窝岩的下坡路现在变成了上坡路。我挑起担子爬坡,双脚颤颤地,扁担把我肩头硌得生痛,我双手排开,缩着脖子,弯着腰上路了。野草绊住我的脚背。野榛子树的枝叶套住我挑担子的绳子,有时我用力一拉绳子,枝叶逃脱而去,有时,我与那些枝叶拔河,险些摔跌在地。我喘着粗气,满脸通红,汗水淌成小溪,我终于穿荊越蕀,爬上了山顶!一回头,我的父亲正挑着满满的两化肥口袋洋芋爬陡坡:他脚疼,上坡更艰难了----绊过我脚的草绊住他,套过我担子上绳子的野榛树叶也套住他的担绳。他走两三步换个左肩,走两三步换个右肩,在平地喘几口气,接着走几步。他没有歇担,一直换肩,一直换肩。有些地方太陡,他似乎力气不够,他把担子的一头歇放在草上,把担子的另一头往前移,走一步,把歇放在草上的一头用力挑起,再走一步,再放下,再走一步,再放下……如是再三,他费尽心力地挑他的担子!我惊呆了!父亲每天就是这样把一担担洋芋挑回家的!

    往日,我只是看见他沉默地、细嚼慢咽地吃他“黑晚饭”----很晚才吃的饭!我只是看见他“咕噜咕噜”地大口喝水!我只是看见他晚上洗完脸脚后一遍遍揉脚和捏脚!我从没问过他累不累,他也从没说过累!我心如刀铰,泪如雨下,我恨自己的无能,我恨自己的软弱,然而我对于他毫无一点用处!

    等父亲快到我面前时,我胡乱擦几把泪水,挑着我的担子,踉踉跄跄往家的方向跑!我的身后长了一双眼睛,我看见父亲一瘸一拐,双肩轻微地一上一下抖动着,汗水浸透了他的了他的脊背,又浸湿了他的衣裳,无声地落在地上……挖完洋芋掰玉米、挑玉米……

    ……

    这些镜头:山路、爬坡、挑洋芋、榛子林……苦难的往事,深深地与父亲定格在一起,每一次回忆,每一次心疼父亲,每一次热泪长流!我的成长,就是无数个暗夜里满含对父亲同情的泪水中蜕变来的!

    我的父亲已离世11年,两个月前迁坟至晏官屯。父亲,你还记得那片榛子林吗?

    沐静,你说,我认识榛子吗?我的榛子与你的相同吗?沐静,榛子好吃吗?


    沐静:榛子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南方·北方》(三十)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grxkj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