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吾弟

   十六年，该怎样去度过？当同龄人从呱呱坠地到少年意气，从地板上蹒跚学步到操场上矫健如鹿，从哭鼻子尿裤子扯着开档小裤找妈妈到被荷尔蒙激发的青春第一次濡湿内衣而不知所措……该是这样吧，弟，就像千千万万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本该是这样啊……可我知道你没能这样，命运亏欠你的太多，而面对这样冷血的无耻的根本不讲道理的掠夺我们一大家子人都是那样无力。

“完美的双螺旋结构……”还记得我第一次在中学课本中读到的，那记录着每个人生命密码的神秘分子。你出生时老天爷在上面把家族所有优秀的遗传都印刻了上去，却唯独忘记了最基本，最重要的那项：健康。

我刚刚寄宿在你家读高中时，你还可以抓住那只倒霉的波斯猫尾巴，猫咪猫咪的喊着，调皮的嬉闹。等到我毕业远赴南方求学，你却已离不得轮椅。

那个摇摇晃晃踮起脚跟我抢MP3的弟弟，那个坐在电视机前比一般大人都更娴熟操作三四个遥控器的弟弟，那个挨着我坐在电脑前看我玩游戏大呼小叫的弟弟……

一点一点的，老天爷残酷的剥夺了你的奔跑、你的行走、你的说话，直到今天下午，带走你的最后一次呼吸。    下午我正疑惑是什么急事你姑父叫我，背靠着墙壁听到你姑姑说，你没了。我无法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就是堵，无法控制的憋着气，好费力才能重新控制自己的呼吸，待到我坐下，你姑姑早已泣不成声……我却懵了，尽管年初已知晓你的近况。。仍然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脑子木了，手脚也木了，木然的看着你姑姑抹泪，木然的吃了晚饭，然后恍恍惚惚的躺在你姐家沙发上，直到你姐到家，你姑姑跟老家打电话……刚通了还没说上两句你姑姑又哽咽几乎难以发声，你姑父扶着到里屋，我不知所措的仰躺在沙发上，瞪大了眼睛努力的昂起头看天花板的灯。直到，直到你姑姑的哽咽再也无法压抑的变成嚎啕大哭，你姐姐抱着年幼的孩子背着我在地上抽泣。。我也再控制不住，只看到那灯变成一片又一片的水晶。你哥挺没用的，这么大年纪，小伙子都快成老小伙子了，还是靠你姑父照顾你姑姑安慰你姐姐。

听说请了阴阳先生，要你爸连夜操办，不让亲友奔波。。终究不能见上你最后一眼。若真有托梦，到梦里让你姑姑在见你一面吧，她当你是半个儿。

也许，也许我们所有人都一样，从躺在母亲身体里被全家人祝福和期待，到来到世上发出第一声啼哭，然后过着各自形形色色的人生，再到自己呼吸停止，再到这世上最后一个记得自己的人呼吸也停止。

   好走，弟，好走，大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