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枝

作者: 中国社会观察委员会副会长姜帆 | 来源:发表于2022-01-11 05:39 被阅读0次

          今天看到“自挂东南枝”成了一部浮夸劣质动漫里的谐音烂梗,不免可惜。于是二次翻读起来。

          学这首诗应该是在初中。

          长诗里,说笼统些,就是讲公务员焦仲卿,与乡下的媳妇儿刘兰芝虽然十分相爱,但焦仲卿的妈妈由于封建礼教思想,始终看不上这个其实已经十分勤恳的儿媳刘兰芝,终于焦仲卿的妈妈以孝的名义迫使儿子强休了刘兰芝,而刘兰芝的家人也逼她再婚,最终以刘兰芝与焦仲卿分别殉情收场。

          现在想来,以前少年时读到这个时,即使教材都替焦仲卿开脱,且极力展示一种古人悲壮的浪漫情调。可我个人依然满心鄙夷焦仲卿对于母亲,封建礼教的软弱,连他最后的死,我当时也认为是舆论所逼,才选择懦弱的死。

          今日再读,甚至又多了几份对焦仲卿的鄙夷,先是看到焦仲卿直到刘兰芝被休离开的前一晚,在给他如绝词一般交代事情的时刻,他居然还说等他忙完工作,就立刻去刘兰芝娘家找她的话。

          再是刘兰芝抵不过家人安排的二婚,先不说这二婚对象家庭条件,样貌长相,年龄其实都比焦仲卿强,兴许刘兰芝去了还能好一些,而是这焦仲卿居然硬是忙工作忙到听到前妻要和别人结婚了。这才着急去找刘兰芝,见面没有体贴疼爱,竟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大概意为“祝贺你能够高升!大石方正又坚厚,可以千年都不变。蒲苇虽然一时坚韧,但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你将一天比一天生活安逸地位显贵,只有我独自一人下到黄泉。”

        这里其实是对应刘兰芝离开前希望两人都可以一直坚守彼此,嘱咐焦仲卿的------“感谢你对我的诚心和关怀!你应当像一块大石,我必定会像一株蒲苇。蒲苇像丝一样柔软但坚韧结实,大石也不会转移。”

            焦仲卿杀人诛心,拿你的话讽刺你才最伤人,由此我真的愈发认为,杀死刘兰芝的其实不是封建礼教,封建礼教充其量算一把刀,而真正用力捅下去的是焦仲卿才对。

          此时的焦仲卿言下之意满是你刘兰芝满口仁义道德坚贞不渝,结果现在道貌岸然的居然打算二婚了,末了还加了一句我焦仲卿绝对会以死明志,短短几句道德绑架才把刘兰芝逼上绝路。

          通篇下来实在觉得焦仲卿高明之处便是从来不解决问题,而是把问题抛给刘兰芝一个姑娘做选择,做忍让,做牺牲,除此之外更是深谙阴阳怪气与道德绑架之道。

        嘲既如此,一面暗叹古人的愚钝不可理喻,一面正要关灯睡觉之时。

          这长诗却从书里极速爬出,如巨蚺一般向我吃来,汉字成了鳞,标点凝成了眼,诗里焦仲卿的劣迹成了牙,张开血盆大口,腐臭的蛇信子快要碰到我的脸时,侧眼余光却发现镜子里分明是我自己要吃自己。

          从东汉末到2022,千年过去了,我虽勉强可以不受父母家人,封建礼教的束缚,但我又何尝不是又一个焦仲卿!

          无非是把封建礼教的束缚改为车,房,生育的限制与压力,虽不强加爱人,却也会用道德责任绑架住伴侣,明明工作是为了能更好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在却逐步沦为万事以工作与还贷优先。

        纪念日可以不过,但宴请领导,聚餐同事,约饭客户却可以几乎不落。

          我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外人,这样做便是挑起了对爱人负责,对生活负责的担子。可有了担子便是从了商,一切感情,事情都会变得可以计算,可以称量,乃至再遇到一个更温柔贤淑的怎么办?遇到一个更青春靓丽的该如何?

          将无形的感情变得商品化起来,便会有惧怕,在想要货比三家与害怕被货比三家的惧怕里面发了芽,便又生出更大的猜忌与隔阂。猜忌的种子绽开,隔阂的薄膜积蓄成壳,那两人的日子便也不会再长久。

          于是扪心,我已丢失了大部分青年时的浪漫与勇敢,现在的我只看重如何生,而年轻时全心只在乎为何死。

          我是想要一份爱情的!可以清甜,可以辛辣,可以酸苦,或是香醇,可以大吵三天三夜把家里砸个底朝天,但相视看着彼此的狼狈样,不免笑出声,还能够重归于好

          可以有风马牛不相及的爱好,兴趣,阅历甚至价值观,甚至可以不喜欢小动物,不喜欢眼睛,鼻子,某个眼神,某个动作,乃至说话的方式,这不是委曲求全,亦或是卑微的请求,而是明确喜爱一个人的根本 ,其他的好便成了附赠 其他的不好便并不重要。

          新的一年,让我从认真听你说话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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