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村头那条长青藤一样的黄土小路走出来的农家子。在外工作几年,我的心却常常飞回那黄土坳里的小小山庄。我总会想起那满身是宝的关山,那清清的山溪,那黄土高坡野性的山谣,还有那一起与我长大的山里的伙伴们••••••
漫步黄土路,野风送来一曲童谣:
蓝天蓝,黄土黄
打碗碗花开向太阳
牛铃儿响,路儿长
我们一伙伙骑在高原上•••••
多熟悉的谣曲儿呀!甜丝丝、亮闪闪,飘荡在缀满各色野花的土路上,歌里就溶进了一缕泥土的味儿。于是我就想起来小时去山野牧牛的情景,我们一伙光头、脏脸、拖着鼻涕,骑在牛背上极尽戏耍唱闹之能事。
牧牛山坡,蓝天高远,白云悠悠。我们的歌谣就应和着山溪的喧唱,一起飘荡在山坳。我们逮蚂蚱,摘吃野草莓,摔跤,合计脱一个伴儿的裤子。而正在“回草”的牛儿一边轻甩着尾巴,一边看我们戏闹哩。
小河依旧绕村而流。几个光腚的村童正在尽情戏水或晒肚皮,跟河中的泥鳅似的。他们的笑闹声把我拉回到了我的童年。我和我的伴儿也消受过这母爱般的温情。在那饥馑的年代,我们不止一次的“耍过饭饭”,后来干脆来真的,烧野餐了。狗蛋偷来家中的小铁锅,丑娃拿来油盐调料,栓栓、根明、存成和我一起钻进水中摸鱼儿,外号“卷卷毛”的锁儿等几个伴儿分别拾柴禾,刨洋芋。然后,用三块石头支起小铁锅,野烟袅袅,一顿洋芋炖小鱼的野炊就好了。折根篙子杆儿作筷,几人围锅而食,那该是世上何等美味的菜肴啊!
更为重要的是,我和村伴儿都生于山之怀抱,自然都是山的儿子啦!是山,把我们紧紧连成“铁哥们”。且不说不满10岁的我初次跟伴儿进山摘野李子时的欣喜与胆怯,且不说采药山中的我们一路讲说各自听来的故事,且不说投身山林的我们攀山路,吃山果,面山而誓,此生永不分离的赤诚劲儿,单就 那次去黑鹰沟老林割竹子时的情景,至今仍令我心动。
那是一个雪盖关山、寒气袭人的时日,别的伴儿脚上均裹着厚厚的羊毛裢,绑一双布底麻鞋,腰缠麻绳上山了。我则穿一双塑料底布鞋,套了两双破棉袜。割竹的当儿,一不小心踏在雪下的竹茬上。糟糕,我知道这下不妙,只“唉哟”一声,倒在了雪地上。几个伙伴闻声围来,只见我脚下一片血迹,洇红了一大片山雪。我疼着哭爹唤娘的。伙伴们慌了手脚,只见拴栓一把脱下了棉袄,撕一大片衬衣,迅速缠扎在我脚的伤处。机灵的存成不知啥时一弄来一块白药子,用镰刀切成片儿贴到了我的伤口上,我顿觉疼痛大减。我知道我这下回不了家,就放声直哭。是锁儿抱来了一堆柴禾,熊熊的焰火映红了几个伴儿的愁眉苦脸。抹了还是年岁较大的狗蛋手遮额头看看挂山的太阳,一声令下:“赶紧把各人割的竹子摞下,咱们抬人回去。”就这样,我硬是被几个伴儿连背带抬回到家。第二天他们才上山背回了摞下的竹捆。
这就是我少年时的村伴儿,我们一起跑十几里山路去外村看电影的村伴儿,我们夜偷康大爷家的甜梨而白天又一起去为他们割牛草的村伴儿。
我的村伴儿已经连同故乡的那山、那河、那黄土地,连同他们的乳名儿一起,深深埋进了我心灵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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