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我的话剧启蒙,《恋爱的犀牛》一直在我心目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四年前第一次在现场观看的时候,只觉得拧巴疯狂,期间我又反复看了现场视频,听了很多遍完整录音,自己也经历过几段感情上的纠结,如今再看时,才算真正明白那段独白里面的卑微和执迷: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如何爱你?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
图拉是一头来自非洲大草原的公黑犀牛,动物园里有一个传言,要花钱再买一头母黑犀牛,与图拉交配。马路是个犀牛饲养员,在那个隐含命运深意的相遇还没有到来之前,马路普通而勤恳地生活着。那是一个昏暗朦胧的黄昏,马路和刚搬进来的女孩明明在楼梯的拐角不期而遇,她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明明的哭泣声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落下了一粒水滴,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然而明明却发疯似的爱着另一个叫陈飞的男人,爱得卑微,每天向他暗示他是离不开自己的,他是爱自己的,只要她能忍受得住,随便陈飞怎么贬低,折磨,欺骗,侮辱自己。爱得着了魔,把自己弄得像一个巫婆,偷偷剪了他一绺头发,把头发和他的照片烧成灰喝了。可是陈飞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意挥霍践踏着明明的爱和尊严。
三个人组成了一个感情上单向的开环,在爱情的迷宫里像一头目光短浅的犀牛一路狂奔,却发现找不到出路。维持他们生命的是对方施舍的怜悯,他们坚信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为生的,只要那是来自爱人呼出的空气,他们就贪婪地吸进肺叶。他们的眼睛里带着爱情就像是脑门上带着奴隶的印记。
我是说“爱”!那感觉是从哪来的?从心脏、肝脾、血管,哪一处内脏里来的?也许那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季风送来海洋的湿气使你皮肤润滑,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或者只是你来自你心里的渴望,月经周期带来的骚动,他房间里刚换的灯泡,他刚吃过的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忘了刮的胡子刺痛了你的脸……这一切作用下神经末梢麻酥酥的感觉,就是所说的爱情……
图拉没有等到一只母黑犀牛,他们觉得它太老了,不可能为动物园再添一头小黑犀牛,他们准备用原来买母犀牛的钱再买一头公的白犀牛,让它对园里原来就有的母犀牛发生兴趣。
一直以来马路过着孤独的生活,直到他遇见了明明。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事业,没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一片。你可以花钱买很多女人同你睡觉,同很多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但你还是孤单一人,谁也不会紧紧地拥抱你,你的身体还是与他人无关。我觉得我就要这样一年老似一年……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你,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孤单,我忽然觉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 我可以使你幸福。她是一个值得你为她做点什么的人……
为了追求明明,他上恋爱班,甚至去找陈飞决斗,让他对明明好点或者离开明明,他为她写诗:“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他做着一个关于明明的爱情美梦,即使知道明明只是拿他当作陈飞的替代品,也心甘情愿。朋友嘲笑他过分夸大一个女人与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差别,像是一头发情的犀牛。他学电脑,学开车,提着公文包上班,向动物园主任提交了一份用计算机管理犀牛的计划书,他写诗,弹琴,嚼口香糖,唱小夜曲,老换袜子,天天洗澡。他改变着自己,努力变成明明喜欢的样子。朋友们都说他疯了,劝他忘掉明明。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别人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东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飞,像落叶忘掉风,像图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陈飞最终还是离开了明明,在他生日的第二天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家。马路中了巨额彩票,他想用这些钱给明明幸福,然而早已心灰意冷的明明拒绝了马路,转身离开。
新开的犀牛馆落成了,新买的公犀牛每天都向母犀牛献殷勤,图拉却不愿意离开旧犀牛馆,他不愿意钻进那个摆满苹果香蕉的笼子。明明来和马路告别,她要去找回陈飞,她忘不了陈飞,“有很多次想要放弃了,但是它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一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爱他,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
陷入绝望的马路绑架了明明,把她带到了图拉面前。
这就是图拉,我最好的,也是最后的伙伴。明明,我想给你一切,可我一无所有。我想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又没有什么可以放弃。钱、地位、荣耀,我仅有的那一点点自尊没有这些东西装点也就不值一提。如果是中世纪,我可以去做一个骑士,把你的名字写上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如果在沙漠中,我会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去滋润你干裂的嘴唇。如果我是天文学家,有一颗星星会叫做明明;如果我是诗人,所有的声音都只为你歌唱;如果我是法官,你的好恶就是我最高的法则;如果我是神父,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天堂;如果我是个哨兵,你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口令;如果我是西楚霸王,我会带着你临阵脱逃任由人们耻笑;如果我是杀人如麻的强盗,他们会祈求你来让我俯首帖耳。可我什么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像我这样普通的人,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马路当着明明的面开枪打死了图拉,他掏出了图拉的心,捧着献给明明。
这个爱情悲剧自1999年首映以来,已经演了超过2500场,至今仍在各大城市高校进行巡演,这个被称为“年轻人的恋爱圣经”的话剧,一直显示出持久且旺盛的生命力。除了剧本随着时代与时俱进地进行恰当改编,归根到底,还是故事本身带给人的冲击力和感染力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观众。这部话剧所传达的信条:愿上天眷顾那些勇敢,坚强,多情的人,激励着追求爱情和正在爱着的人们,有人在剧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明明和马路,那激烈炽热的爱像花火般带给迷途中的人们以希望。
目前这部话剧历经了多代主演的变动,尤以郭涛和吴越,段奕宏和郝蕾的版本最为经典,在网上也能看到早期拍摄的现场视频和完整录音。不过,话剧的灵魂只在现场才能深刻领会到,如果下一次巡演来到了你的城市,最为推荐的还是能去现场好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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