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野鸭

我们家也曾养过小宠物的，比如刺猬，比如乌龟，比如蝈蝈。

但是那次，当陪伴了我们几个月的蝈蝈溘然长逝之后，我们家里便再不养宠物了。毕竟，我等皆凡夫俗子，面对生命的逝去，哪怕它们只是一只小小的动物，我们也还达不到“悲欢离合总无情”的境界。

可是今天早晨，在上班的路上，看着被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惊吓得拼命往路边的草丛里逃窜的一只刚长出绒毛的小野鸭，我忽然萌生出把它带回家养的念头。

我们上班时要经过输鼋河，河的两岸原本是肥沃的农田，后来夏季河水暴涨，庄稼屡屡被淹没，农民们干脆弃之不顾了。于是芦苇和莎子草便成了这片田地的王，郁郁葱葱，蔚为壮观。

水草丰美，自然引来许多鸟儿，野鸭子是最多的。

这几日，政府在清理河里的淤泥，大铲车下到河里必然要经过河边的草地，于是肥美的草地被大铲车轧得一片狼藉。鸟儿们生活的地方受到侵扰，只好飞到距离清理淤泥之处较远的草地或河水上玩去了，当然，远远能看到的应该是羽翼丰满的鸟儿，否则，也飞不了那么远，比如像早晨见到的这只小野鸭，在家园被毁之后，无力奋飞，只好亡命逃窜。

这只小野鸭的妈妈哪里去了呢？遇到家园被毁，作为妈妈先自个儿飞走了吗？它还那么小，刚刚长出绒绒的羽毛呢。或许它也还有兄弟姐妹吧，但是，大难来时各自逃，现在，只有它自己，孤零零的，而且是在已经远离了那片草地的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路边，那么惶恐，那么无助。

我放下电车，走到它跟前。它被来往的车辆吓得头钻在草丛里，尾部还露在外面，高高翘起。捧它在手心，它一动不动，几乎呈木僵状态。

把它放到车筐子里带到单位，找了一个纸箱子，用五子棋盒盖盛满了水放在它的旁边，它不喝水，也不玩水，仍然呆呆地，一动不动。

不知它是受到惊吓还是身体不适，总之，它只是呆呆地卧着，偶尔探探头看看周边，便又低下头去。我不敢一直在它身边，怕惊扰了它，便还它安静，看书去了。

过了很大一会儿，它或许感觉到了环境的安全，慢慢地有所适应，便开始活跃了。“啾啾”地鸣叫着，探着头往箱子外看，甚至做着跳出来的架势，往外跃。或许累了，又或许，感觉跳出无望了，它便跳到装满水的五子棋盒盖里，卧在里面不动了。

下午下班后，把它带回了家里。依旧给它找了一个大纸箱子作家园，还是用那个小盒盖儿，装了水，又放了点小米进去——我不知道它吃什么，只好按照喂养小鸡的方法。

先生回来，见到我带了新成员回来，先是惊喜，继而道：从哪里见到的，还是送到哪里吧。

它这么小，又没有同伴，它妈妈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送到那儿它自己能活下去吗？

野生的东西，终究是养不成的，把它送回去指不定有条活路呢。

先生看着盒盖儿里鸭子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小米问：它吃米吗？它要是不吃米怎么办呢？唉，把它送回去吧，那里有它的同伴，听见它叫声会过去，它们作伴会活下去的。唉，见不得生命的离去，万一喂养不了，怕到时候再伤感。

自从我的婆母，先生的母亲病逝后，先生再见到生命的逝去，往往伤感不已。

想到自己也确实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怎么喂养，于是，便听从了先生的建议，决定把它送回到它的出生地去。

先生骑电车，我抱着纸箱子坐在后面。一路上，先生反复问：鸭子可还好？还动不？

到了输鼋河边，先生问我早晨发现小家伙的具体位置。我向北指了指，那是距离河岸很远的一片草地了。

他带我到了那里，往西看了一眼：这边有水，放到这边吧……嗯？不行！那儿有俩小孩儿，万一他们见到了这个小家伙，逮走玩儿咋办？还是放到东边吧。

我抱着纸箱子向东边的芦苇地走去。

走远一点，再往里一点……把鸭子放那儿……好，纸箱子拿出来！他在我背后发指令。

一个纸箱子拿出来干嘛？我掂着纸箱子走出来，问他。

万一捡垃圾的看到纸箱子过去，看到小鸭子把它逮走了呢？这样小鸭子安全一点。

难得他考虑这么周全。

人在回来的路上，心还在小鸭子那里。

你觉得小鸭子在那儿能活下去不？

应该能吧。能活下去的。我答。

那只小野鸭 那只小野鸭 那只小野鸭 那只小野鸭 那只小野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