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了午时,小僧也累了几个时辰,来到伙房做好了斋饭,心想着从日出至日中的时间,就再没见着师父的身影,他有些奇怪,平日里师父都要来看他是否有偷懒的,还说经书要读、要背、要抄,活计也要干的。
小和尚拿着饭菜,来到老和尚的禅房门前,禅门轻掩,小僧迟疑了一阵子,就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小僧缓缓伸出一只手贴在禅房门上,他能感觉得到禅房中的空寂沉闷。
“吱呀~”年久失修的房门发出一声呻吟。
禅房内清晰可见……
“啪…哗啦…”碗筷滑落在地,发出细而清脆的声响。
禅房内清晰可见……
“师父……!”空月向前,脚下磕着门,狠狠的踉跄了一下,他却好似没有感觉,只是弓着身子向前,两脚摩擦,又是要摔倒。
终于是摔倒在地,碰到坚硬的硬地,也似乎没有感觉,却让空月一下子好像从某种状态醒悟过来。
“呜呜……呜呜……”
那是孤独的宣泄,是失去至亲的无助,洪水找到了泄口,便会狂暴的翻过堤坝,奔腾着,释放着内心的兴奋……
而空月此刻,便是有如那决堤的洪水,大有滔滔不绝、奔涌向前之势,只是,他宣泄的,是哀情……
小小的禅房此刻也显得空寂,佛香还在烧着,有一股莫名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佛像的前方祈愿处,老僧歪倒在地,空月一眼便是看出,老僧已是去极乐多时。空月趴着、爬着来到老僧身边,想要张口,又被呜咽之声堵了回去,他哽咽着,终于断续的说道:“师…父…你怎么…怎…么…就忍心…忍心扔下…徒儿…?”
声音悲戚,离空的的大雁似乎也在哀鸣,风刮着树叶“飕飕”的响,叶子又掉了一地……
深山的古寺,放眼望去,别有一番韵意,此刻,却无人知晓,其中,正情哀难抑。
……
月华投不过轻纱,灯火阑珊,孤夜对影成双,心忧谁知?风叩纸窗…
日落月升,只见得人间繁华,在远离尘嚣的那方天地,空月幽幽转醒。
这已是老僧离去的第三个日子。
那日里虽然是忧情难抑,他还是艰难的做完了一切事情。然而,现在放松下来,空月看着天边的云彩也是灰色,树木花草好像也没有了往日的碧绿、明媚,从前所有的美好现在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空月整整过了三天‘悠闲’的日子,若非时常会有“咕咕”的叫声、身体的饥饿感提醒着他,也许他会忘了身在凡尘,到了极乐。
万古金乌,腾跃天东。
透过寺庙破旧的窗,一缕金光照耀,空月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抬起一只手挡着光。
他好像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空月也记不真切。
放下手臂,空月慢慢悠悠的来到外边儿,阳光明媚,秋意正浓,一切虚幻而又真实,空月恍如隔世。
师父的话又依稀响在耳边:“佛说因果,世间之法,人与人紧紧相连,你的一念,便可能改变与你相连之人的命运。”
空月有些想不通,三天中,总想得到一个答案,想不通老僧的离去是否与此有关?还是说佛意如此,老僧已到时辰?
空月迷糊了,也许心中已有结果,巧合吗?他只是不敢想。老僧说得对,他佛心不诚。
空月的心情忽然好了些,抬起头来,天空还有大雁经过…
这一天,空月好好的把寺庙打理了个干净,累得慌,又感到格外的充实,让他知道,活在世间,还是挺不错的。
临近夜晚,空月收拾好随身之物,早早的睡去。他已经决定,明日早晨,下山。
一夜过去,天光破晓。
寺庙前,空月背着包裹,望着这残破灰败的庙宇,也许它曾经辉煌过,空月想道,只是世间没有永远不朽的事物,也没有永远不衰败的庙宇。
刻在寺庙山门的名字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已经不可辨证,空月只是听着山下的人们称呼它为建林寺,至于怎么来的,老僧没说过,空月也没有追问。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想要把它凝刻在心中,久久转身离去。
沿着蜿蜒如龙蛇环绕的山间小路,小路两旁是连绵的山脉,时值十月,山中不同人烟地,秋色正浓,徐风缓缓,拂面而过,带着满满的香,花香、青草香,夹杂着远离世间浊气的尘土香,别有一番风情韵味。
一路走过,时闻林间鸟低鸣,山路清泉潺潺远去,身处辽远幽旷的山之间,空月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这条小道,他已经走过了无数次,每逢月初,他便会下山采买,寺庙处于深山,方圆几里了无人烟,即使是和尚,也是免不了一日三餐,山中固然不缺食物,老僧也曾有下过菜田,但大米总还是要买的。
空月犹记得,他尚且年幼时,老僧便带着他,一老一小,沿着山路,慢慢悠悠的走上半个时辰,便可见人烟,那里有个小镇集市,很小,破旧。自打老僧逐渐老去,老得走得久了也就走不动了,采买的事情也就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自此每逢采买之时,老僧总是从一个有些华丽的袋子中掏出些银钱后,又要谆谆叮嘱,在外要与人为善,莫要与人争执......
暖阳正好,空月站在一个小山头的青石上,远望那个破落小镇,这么多年,每逢到了这里,这就是他必做的事,空月总觉得从这里看着小镇的全貌,别有一番心情。
人们正在土地中忙着,镇子中一片火热~
空月突然有种迫切的心情,想要和人说说话。空月下了小山头,加快了步子。
......
“小师傅,又来采买了?还没到时候啊?”
“小师傅来啦!”
“小师傅,你渴不渴啊?要喝点水吗?”
一路进镇子,面对热情的人们,空月有些不知所措,他有点想哭~
“不了,谢谢你们。”
“小师傅,前些天有个城里人来我们红叶镇打听,问建林寺怎么走,他有来过吗?”
空月沉默稍许:“来过了。”
“小师傅,有好些个日子没见到大师傅了,大师傅还好吧?”一个有些粗狂、肩上扛着袋子的农家大汉闷声问道。
“师父他...他圆寂了。”空月有些哀伤的道。
“啊?!大师傅他死了?!”大汉一声惊呼,声音大得出奇,小镇沿路的人听闻,都围了过来。
“大师傅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死了呢?”
“大师傅走了,小师傅打算怎么办?”
“小师傅,那山里以后就你一个人,你还是到镇子外的石觉寺去吧。”
“小师傅...”
望着周围人关切的目光,听着暖心的话,空月心中前所未有的悸动,只有当人经历过后,听着这些出自内心的关怀,才能感人至深。
空月忍着将要溢出的泪,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你们!师父走之前已经嘱我还俗,以后就不去山上了,”他看着周围质朴的人们,恳请道:“还要麻烦大家,若是以后有镇子外的人上山,嘱托他们不要毁坏了建林寺的佛像。”
“小师傅放心,我们会的。”
“那小师傅以后是什么打算?”
空月望着远方,“我要去宁安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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