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脱
“泠鹿被停学处分了。”星谏放下手环，推开一旁还没吃完的晚餐，叹了口气，“三天之后就要通知他父母来把他带走，如果往严重处置的话，甚至会让他上军事法庭。”
“什么？！”海洛一下子被嘴里的面包呛了一口，猛地咳出几块面包渣来，“他怎么了？”
“他擅自去了爆炸案的其中一个案发现场，被首都卫队的人抓了个正着，他们打算直接把他当作凶手处理。”
“你这么说，确实也能对上……三天之后，那不就是首都卫队承诺交出真凶的日子？”海洛也丢下食物，起身走到星谏面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在群聊里跟我说的。”星谏敲了敲手环，把脸卖进双手，“但他已经不回我最新的消息了，可恶……麻烦了。”
“那他现在被控制住了，这不就意味着，学校可能会顺藤摸瓜把我们这些人也卷进去？”海洛倒吸一口凉气，“靠！我早该和你说，别跟超能力者掰扯在一块！要是学校真用什么阴暗手段处置这件事，我们都……”
“闭嘴，海洛！”星谏一捶桌面，厉声喝道，“就算我们没被卷进调查中去，你想想，和杀人凶手同在一所学校学习生活，难道就安全了吗？”
“我们必须要在泠鹿被带离学校前把他弄出来。”星谏缓了口气，接着说，“他的超能力，叫「刻痕感应」，这他和秋庭言提过。”
“嗯哼，然后呢？”“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个事件，都会在因果链上留下刻痕，而他能感知和解读这种刻痕，也就是说，在他的能力作用范围内发生过的所有事件，他都能得知。”星谏起身，在桌前踱步着，“他跟我说，他之所以接近校巴车，也是为了读取车上的刻痕，找到真正的炸弹客。”
……
“宫兰诗呢？”秋庭言刚迎面走来，星谏便问。“她还有课，就不来了。”秋庭言的眼珠不易察觉地转了转。事实上，听说星谏要商议着搭救泠鹿，宫兰诗便找借口推辞了这次会面。
“好吧，那关键信息就有劳你转达了。”星谏耸了耸肩，“校方已经放出公告，称正在对嫌疑人进行审查，且披露了其超能力者的身份，这就意味着，给泠鹿扣帽子，必然是称他利用超能力进行恐怖活动。”
“但泠鹿的能力根本不具备任何破坏力和攻击性，也没有任何辅助强化作用！”秋庭言鼓了鼓腮帮子，反驳道。“对！我们逆向思考一下，能够实施这种活动的人，倘若是超能力者，其能力必然对炸弹安装是有积极作用的。”星谏一打响指，“我们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查。”
“还有两天就要公示对泠鹿的处分结果了，我们得抓紧。”海洛补充道，“我做了简单的分工，我和星谏去想办法查校巴车这几天的动向，你们去找泠鹿的行踪。”“没有课的时候就行动，速度一定要快。”星谏抬头，确保三人处在监控探头的死角中，“这几天别线上联系了，学校可能已经在通过泠鹿的设备监控我们了。”
……
“音波！”夏默麟从后面叫住了顺着学校院墙根大摇大摆地踱步的音波，蹙眉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平时不允许擅自出校活动的吧？”
“放心，我动作很快，没被学生看到。”音波摆了摆手，嬉笑着，“那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我以为，狗应该是最循规蹈矩的。”
“我来请你回去。”夏默麟选择性忽视了音速的挑衅，“先前把那个学生抓捕起来的时候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命令，现在呢？”
“你自认为有要挟我的资本吗？”音波转过身来，双手插在裤兜里，昂着下巴，一脸不屑，“貌似你在首都卫队的超能力者队员里排名是很靠前，但我清楚那不过是因为你总朝着那些高层摇尾巴献殷勤，出任务的频次比我们高些罢了，比你强的超能力者比比皆是！”
“我只是在按规定办事，别东拉西扯！”夏默麟上前一步，抓住音波手腕，却被一把甩开：“你管不着！我看你自己也没意识到吧，你该不会以为‘猎犬’是个很响亮的名号吧？不就是把‘狗’换了个好听点的叫法？”
“别闹了！跟我走！”夏默麟威胁性地举起右手，中指拇指捻在一起，作响指状，白色光点也在指间若隐若现。
“就凭你吗？”音波轻蔑地笑了笑，右胳膊一晃，夏默麟霎时觉得眼冒金星，面门上先是沁凉，随后便是热辣辣的痛，一道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流下。
“「杀意——”“咔！”夏默麟咬紧牙关，刚刚重新把手指捻起，音波却已经抓住了自己手腕，猛力一绞，便把自己双手反剪到背后，动弹不得：“他们本该敬畏我们这种更优秀的人，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软蛋，我们才被歧视，被压迫！”
“会令人畏惧的不是能力本身，而是卑鄙！”“别嘴硬了，猎犬，我知道你的软肋是什么。”音波撒开双手，一脚踹开夏默麟，“你有个小你五岁的妹妹，就在这学校里上学，是不是？”
“瞎扯什么！”夏默麟踉跄着旋身，尽力保持那副冷峻的表情，但瞳孔还是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看出来了，应该是真的。”音波摇着手指，喘着粗气，“你说得对，让人畏惧的是卑鄙，但在这样的社会，你怎么能指望用高尚当做谋生的手段？！”
“你……”“再说，你手也不干净，残害同胞的事情，你干的最多！”音波转身，大步走开，“你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不但是条狗，还是条可悲的丧家之狗！”
……
灯火昏黄一片的禁闭室内，泠鹿蹲伏在地上，双手触着墙板，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指尖和墙面接合之处微微泛光。自从被收押到这里，作息便已经彻底紊乱，昼夜不分，但凡是醒着的时间里，泠鹿都在使用「刻痕感应」，在脑海中回播这间禁闭室里发生的过往。
通过读取因果刻痕，泠鹿了解到这间禁闭室完完全全是监狱中收押超能力者的特殊牢房复刻品。房间内壁和天花板都铺满抗冲击复合材料，用于卧憩的软包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整个房间被分为外房和内房，关系类似潜艇的气密过渡舱和内舱，当监管人员进入外房，为囚徒送来餐饮时，囚徒会被要求留在内房，待监管人员离开后才能到外房用餐，就连正常的排泄和洗漱，也需要在武装起来的监管人员看管下前往独立于禁闭室的盥洗室。
越看下去，泠鹿越是大汗淋漓。这里收押过的超能力者，大部分人破坏力都在自己之上，根据因果刻痕的记录，这些超能力者大多落得个精神失常的下场，泠鹿甚至能循着重叠的视野找到墙上那些被轰炸后修复的痕迹。
看着看着，泠鹿突然放慢了读取刻痕的速度——一个同样身着特殊学院校服的学生，在墙壁上摸索着，直到触到软包卧铺上方的一处浅小凹陷。只见学生用力按下，下方便传来滑动的声音。一块墙板虚位松动，显露出恰巧允许一人爬过的洞口。
“机关！”泠鹿眼前一亮。不知这是哪个超能力者的手笔，还是说是历代囚徒薪火相传的累积，造就了这样一处逃生通道。在刻痕显示的画面中，学生的确是进入密道后消失不见，泠鹿忙俯下身去，让面前自己的手同画面中重合起来，果真摸到了凹坑里的按钮。
按下按钮后，显出的洞口位置也同刻痕中如出一辙。泠鹿身材矮小瘦削，密道内的空间因此还算宽裕。循着刻痕指示的方向，隧道开始向上，四壁土层也比先前干燥疏松了些，泠鹿已经能看见洞口的微光，听到水流的声音——
“哒！”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石板地面，泠鹿定睛一看，隧道通向一处下水道，自己此刻正站在水道旁的维修栈道上，不远处便是通往地面的钢梯。
“禁闭室里一直存在这么大的疏漏……居然没有被发现吗？”泠鹿想着，攀上钢梯，梯子微微“嘎吱”作响，但就它的高度来说还算牢固。月光正是从维修通道活板门的通气孔中射入，泠鹿庆幸现在是夜间，自己出逃或许能不那么引人注目——他已经看到禁闭室中曾经发生的种种，一刻也不愿意在那个人间地狱中多待下去。
“咔嚓！”活板门向外翻开，泠鹿双手一撑，上半身探出通道，这处出入口位于绿化带的草地当中，有灌木掩映，回过头，后方便是化工实验大楼，这是在校园的西北角，根据方位来看，禁闭室应该就是位于化工实验大楼地下。泠鹿突然感到脑海一片空白，现在自己身上还背负着莫须有之罪，学校，乃至城内都不是久留之地，第一个念头便是偷偷溜回宿舍，打点上一点行装，和家人取得联系后跑得越远越好。泠鹿也还没想过要怎么和家人解释这一切，不过他认为亲人之间的羁绊能够使自己向他们自证清白。于是泠鹿撒开腿，跨出绿化带——
“站住！你！”身后的一声断喝，好似闪电击中自己，泠鹿僵在原地，手电筒的光柱把自己的影子打在身前。最后这几步实在太过急躁，以至于忘记了提防夜间在教学区巡逻的保安，“特殊时期，学校有规定，宵禁时间过后学生一切外出活动，都要向保卫科报备！转过身来，把学生证给我！”
“糟了！要是被带去保卫科……！”泠鹿咬咬牙，硬着头皮，强行挤出一副笑脸，转过身去，挠着后脑勺，尽可能让自己的仪态显得自然些：“师傅……校规我都是知道的，只是白天我在这附近弄丢了重要的东西，实在是放不下心，我保证下不为例，您看……”
“你当现在还和之前一样吗？”保安走近上来，咄咄逼人地挥舞着手电筒，刺得泠鹿眼睛生疼，“哟，还是个特殊学院的学生？那更加不能给你开这个后门！跟我走！”说罢，保安已经拧过泠鹿右腕。
“放开我！”泠鹿奋力想要挣脱，但他本就瘦弱，禁闭期间的劣等伙食加上锻炼缺乏导致身体到达了孱弱的极点，因而轻松就被保安控制。“我看你心里有鬼！必须得把你送去保卫科！”保安反扣住泠鹿双手，按住肩膀，死死将他的动作锁住。
“咻！”不知何处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泠鹿只感觉到背后瞬间卸了力，转身一看，保安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什么？！”泠鹿大惊失色，掌心泛起潮来，自己已经被安上爆炸案真凶的罪名，可不能再担上更多人命，便连忙俯下身，去探他的鼻息，所幸，还在正常呼吸，只是晕了过去。不远处，靠近保安头部的地面上是一块白橡皮，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泠鹿上前捡起，意识到这可能是击晕保安的武器，便闭上双眼，发动能力——
橡皮的飞行径迹显现出来，直指实验大楼的天井内部，泠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纤弱的女子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拐角。泠鹿想上去追，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只得攥着橡皮，顺着树林投下的阴翳迅速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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