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冷战
初冬的傍晚,天黑的早,阿文带着三岁的儿子,草草吃过晚饭,本想干点家务活,可感冒的儿子很黏人,小孩子不装病,不是特别难受,乖巧的儿子不会这样,她只能心不在焉地陪着他。
晚饭儿子没吃多少,她更没有味口,不仅是因为儿子生病了,还有和老公连续几天都未能缓和的冷战,让她心寒。
阿文和老公之间并没有什么出轨、家暴等不可调和的矛盾,七年的婚姻生活,俩人争执最多的就是"酒"。阿文的老公是性情中人,喜欢广交朋友,嗜酒如命,如果不是阿文左拦右挡的话,老公天天都会有酒局,而且还能不重样,从同学、同事到麻友、牌友、球友、车友、登山的队友,只要能端起酒杯就是朋友。
阿文实在想不明白,那酒到底有什么好?一喝就多,经常翻台到半夜,被人送回来时,有时连家都找不着。老公说阿文是白天不懂夜的黑,男人们在一起喝的不是酒,是豪情和社交,男人不喝酒,哪会有朋友?
这次的导火索依然是酒。阿文的妈妈从家乡来看她,难得在家里小住几天,阿文特别开心,早早嘱咐老公要好好表现,老公也答应会专心做饭陪伴老人。结婚至今,阿文没做过几回饭,在买菜、做饭和接送孩子上,阿文对老公还是满意的,这也是她一直求同存异包容老公的主要原因。
一天中午,阿文的同事孩子结婚,阿文因陪老妈无法到场祝贺,就让老公送去贺礼。谁知,老公一去不回,再回来己是晚上,一进门便醉倒在地,阿文的妈妈吓坏了,而阿文早己习惯了,她一边扶起老公,一边和妈妈说,平时老公是不喝酒的,自己单位有两个酒蒙子,一定是他们把老公灌成这样的,报喜不报忧的阿文,最不愿意让父母为自己担心。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哪有什么酒蒙子?一定是老公又逞强了,如果不是自己想喝,谁又会撬开他的嘴?
妈妈走后,阿文与老公大吵了一架,老公说他那么表现,也是想为阿文撑面子,让同事知道她找了一个强大的老公。
阿文哭笑不得,"能喝点酒就强大了?你要强大,怎么不把这破房子换了,你看看周围还剩下谁了?"阿文住的是个老旧小区,年轻人陆续都搬走了,只剩阿文和几个经济条件不行的还住在这里,每天穿梭在大爷大妈间,阿文感觉很难过。
而换房子是老公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虽说是公务员,但那俩个一脚踢不倒的工资,除了生活费和人情往来,再喝点酒都捉襟见肘,哪还有什么余钱去买房?可男人都死要面子,不行自己知道,但女人说就受不了,尤其是和别人家的男人对比着说,那就更受不了。
于是,一场冷战不可避免地开战了。
02 生死
"叮咚叮咚",一阵门铃声响起,阿文放下孩子,起身开门,原来是小妹来了。
阿文姐妹俩个,几年前,小妹跟着姐姐来到这个城市,工作是姐夫帮忙找的,在一个星级酒店上班,待遇还不错,平时没事儿她就来帮姐姐照顾孩子,姐妹俩无话不说,感情很好。今天,是姐夫偷偷让她来的,小妹预感到他们一定生气了。
阿文看到小妹,心里暖了许多,在这个冬日的夜晚,终于有个人能陪陪自己,帮她分担一下心中的无助与迷茫。这一次的冷战,阿文彻底伤了心,她甚至想到了离婚,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不得安宁,不如一个人带着孩子静心地过,单身母亲的辛苦与怒其不争的煎熬相比,她宁愿选择前者,起码那是有希望的日子。
儿子看到小姨,一下子就扑到她的怀里,小妹带他久了,已带出了感情,瞬间俩个人就玩在了一起。小妹问阿文,"姐,还有什么活我帮你干干?" 阿文说:"你帮我看一下孩子就行了,这两天他感冒了有点闹。" 小妹说:"放心吧,这是我最拿手的!" 小妹是幼师毕业,带孩子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看着儿子和小妹玩的开心,阿文松了口气,她想到厨房水池的下水管可能堵了,水下得很慢,应该收拾一下。于是,找出工具,拧开软管接口,发现有很多垃圾堵在那里,她用镊子把垃圾一点点清理掉,再还原接口,打开水龙头,水一下子就流了下去,疏通后的感觉真好。阿文想,如果婚姻也能这样该有多好!
突然,阿文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阿文迟疑了一下,擦擦手接起了电话。对方说:"我是你老公的朋友,刚一起吃完饭去洗个澡,在浴室里,他摔倒了,现在已送到医院了。"
阿文完全是懵圈的状态,不知道从何问起,她似乎早有预料会有今天的场景,对方见阿文没有说话,接着说:"弟妹你别着急,弟弟只是摔了一下,送医挺及时的!"
阿文这才反映过来,忙问:"摔哪儿了,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
对阿文的连续三问,对方只回答了一句话:"弟弟的动脉摔开了!"
阿文放下电话,犹如五雷轰顶般瘫坐在沙发上,小妹放下手中的玩具,急急地问"姐,怎么了?" 阿文缓缓地说:"你姐夫出事了!"
医院导诊台前,气喘吁吁的阿文询问护士,"刚送来的急诊病人在哪个房间?" 护士说,"你顺着地上的血线就能找到。"
阿文低头细看,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穿成了一条血线,延伸到很远很远,这得流多少血啊?阿文一边跑,一边心如刀割般难受和恐惧。
终于找到抢救老公的急诊室,门口围了许多人,阿文拨开众人冲了进去。只见老公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盖了一个简易的白色被单,露出的脸上和身上全是血,一群医护人员在紧张地抢救着,看到老公的惨状,阿文的心又恨又疼,一位医生把阿文带到了隔壁的房间。
这时,婆婆和公公也赶到了,是小妹通知的。医生对他们说:"病人情况很危险,左侧腋窝动脉开了,失血过多,目前心跳时有时停,血压没有,瞳孔放大,所有死亡体症全都出现了,我们会全力抢救,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阿文吓傻了,婆婆很冷静,她原在医院工作,见多了生死,她告诉医生,不管花多少钱都行,只求把人抢救过来,如果腋窝下的动脉出血止不住,为了保住性命,哪怕断臂都行!
医生再次表示,"一定会尽全力的!目前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可没有回血输不进去。如果输血成功,就会大有希望,指标回升一些,才可以做手术。"
阿文后来才知道,他们中有好几个医生都是老公的朋友。他们向医院申请了绿色通道急救,副院长亲自指挥,血站的血源源不断送来,最好的专家、医生和护士组成了临时的救治团队,不惜一切代价与死亡赛跑。
在医护人员的努力下,在腿部静脉埋管的输血方案成功了,看到血一滴滴输进去,指标一点点变化,大家仿佛都看到了生的希望。终于,老公被推进了手术室,五味杂陈的阿文又一次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婆婆依旧冷静,她告诉阿文回家取物品,做住院的准备。阿文本不想离开手术室,但看到婆婆坚定的眼神,她还是照办了。回家的路上,望着冬夜里萧瑟的街道和寂寥的灯光,阿文哭了,看似夜色如常,可又有谁知道,婚姻亮灯、生命亮灯,一辈子和自己相关的生死大考都发生在了这一晚,如滔滔激流,击打在一个刚刚而立之年的女人心上,对她来说,明天的太阳升起是那样的宝贵!
03 和解
手术做了4个多小时,很成功。医生说,阿文的老公失血3000多毫升,占人体血量的70%,还断了三根神经,这么大的损伤,能抢救过来没留下任何后遗症,简直就是奇迹!
那些和老公一起吃饭洗澡的朋友,一个都没有走,他们向阿文还原了当时的经过:本来洗澡都快结束了,老公去找一个没有出来的朋友,高度近视加上渴酒的他,撞到了推拉门的玻璃上,玻璃碎片将左臂腋窝下的动脉划开了,当时就血流如注,幸亏救治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其中,一个负责给老公拿衣服的朋友,在老公抢救过程中,一直蹲在墙角偷偷地哭,结果老公衣袋里的钱包在他的哭泣中被偷走了,几千元的损失,朋友坚持要赔,阿文没有要。她认真地说,"破财免灾,何况你的真诚是最无价的,早就超越了那点钱。"
清晨,熬了一整夜的阿文和婆婆,在医院的食堂里相对而坐,两个女人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在咀嚼着失而复得的幸福和喜悦,婆婆动情地说,"我就相信儿子一定可以闯过这道鬼门关,因为我们都是善良的人,善必有善报!"
阿文含泪频频点头,但内心己经开始自责,对别人都能行善,为什么对老公就不能再宽容一点?每天忙于工作和孩子,却忽略了这个枕边人,对他的身体、心理和工作近况关心多少?对他的那些朋友又了解多少?婚姻是两个人的,七年之痒,难道自己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病房里,老公己经醒了,虽然他还很虚弱,不能讲太多的话,但那个眼神阿文明白,那是深深的愧疚和歉意!阿文故意不理他,她热情招呼老公的朋友们,和他们真诚握手,互留联系方式,这些老公的死党、她之前所谓的狐朋狗友,她特别想好好认识一下。
老公的朋友真的很多,他们自动分成了组,把后续护理和一些杂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有去浴池交涉的、有去办理老公丢失的身份证和医保卡的、有去血站联系输血费用优惠的,日常的护理也排成了白班和晚班,阿文笑着问他们,那自己做点啥呢?他们告诉阿文,她是总指挥,大家都会听她的调遣!
一个月后,老公康复出院了。自此,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老公忌掉了白酒,应酬也大大减少了,但朋友有事他还是场场不落。阿文也如往常的忙碌,只是老公不在的日子,她很心安,一场暴风雨过后,理解和信任的种子已筑起温暖的篱笆,让他们行路再远,都永远记得家的方向。
在一次闲聊中,阿文与老公郑重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将结婚纪念日从原本的4月1日,改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冬日,那是他们重生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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