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王

狗王

        六十年代初，儿时的大五生活在陇东，那里地处黄土高原，荒山秃岭树木稀少，但是常有灰狼出没。每到夜晚总是听到狼嗥，吓得老人孩子都不敢出门。

        山里人家家养狗，以防灰狼背后偷袭。夜晚一有动静，一家狗叫，引来家家狗叫，狗狂叫声一片。再凶的灰狼，也要灰溜溜地逃窜。

        大五和小伙伴出门，屁股后面总是跟着狗儿撒欢。他们时不时地约定“狗王”比赛，看谁家的狗凶猛厉害，就称为狗王。狗王地位很高，大家有好吃的，都得给狗王上供。这天铁蛋领着狼青，黑娃牵着苏联红，大五拽着土狗小黑，同时参加“狗王”争霸赛。

        比赛开始前，把两只狗领到一块空地，哨子猛地一吹：“开始！”便在两狗之间投去一块骨头，狗一见骨头，两眼分外红，立马疯抢起来，相互撕咬起来，两三个回合就见输赢，接下来取胜者再战，最后胜者为王。

        战败的总是大五家的小黑，它一瘸一拐地逃回到大五身边。看到小黑的嘴角在滴血，大五心疼地把它搂在怀里，他的心也在滴血。大五不服气地警告他们：“我一定要战胜你们。”他们用鄙视的目光瞥瞥大五一甩头，领着狗王远去。

        当时，大五特别想拥有一只狗王，在小伙伴跟前找回面子。几天后，他听说陈胖子家的大黄狗做窝了，一窝生了六七只小狗，听说没人要，他高兴坏了。

        大五听陈胖子说过，前一段大黄狗老是不着家，失踪好些天。还有人看见，大黄狗和一只大灰狼鬼混在一起。

        当大五分析后，觉得大黄狗降的小狗一定是狼狗。大五一口气跑到陈小胖家说：“我要小狗，我都要。” “你都要？要这么多干嘛？”大五说：“你别管，你给不给。” 大五看他一直不语，就趴在他耳朵边说出自己秘密。陈小胖高兴的把小狗全部送给了他。

        大五的秘密就是选“狗王”行动，在这七个小狗中，选出一只最棒的，其他统统淘汰不要。               

        大五因采取淘汰的方式，与小胖发生了分歧。陈小胖说采用“饥饿式”，就是把小狗用盆子扣起来，不让大黄狗喂奶，饿死到只剩一只。大五说采用“坠落式”，就是把小狗从山崖扔下去，摔不死的留下来。

        他们吵闹了半晌，争得脸红脖子粗，也没结果。最后陈小胖妥协说，以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决定胜负，大五点头答应了。他和陈小胖把手藏在背后，大声喊：“石头剪子布！”猛然把手伸出。大五是石头，小胖是剪子，大五赢。

        他们忐忑地来到窑洞前——那片桑树坡边的悬崖，陈小胖伸出头往下一看，深不见底。大五高声说：“开始。”陈小胖犹豫了一下：“等等，你先扔。是你说的方式。”其实，大五看得出来，陈小胖是不舍得。大五一闭眼一跺脚，“嗖”一声，把第一只小狗抛了下去，紧接着小胖一只，大五一只……

        扔完后，他们拔腿抄小道来到沟底，寻觅摔下来的七只小狗。陈小胖找到一只，死了。又找到两只，还是死了。大五找到了三只，都断气了。他抬头望望崖壁，直上直下有七八十米高，能不摔死吗？正在他颓丧无望时，陈小胖高喊道 ：“这里有一只还活着，还活着。”他顿时听到了小狗得惨叫声，飞奔了过去。他把小狗捧在手心上，搂在怀里高喊：“狗王诞生了！狗王诞生了！”喊着跑着，带着狗王飞奔到陈小胖家，大黄狗见到狗王，猛地扑了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大五每天放学都要去小胖家看看狗王，摸摸狗王，亲亲狗王。大黄狗独带狗王，吃得好喝得好，狗王长得很快，很肥，胖乎乎得很可爱。那时，家里很少吃肉，每次吃肉，大五都不舍得吃，偷偷地留一两块，拿给狗王吃。

        一天放学，大五突然发现狗王不见了，他发疯一样地寻找。每家每户地问，还是没踪影。这天晚上，他和陈小胖带着大黄狗，挨家挨户地转。当大黄狗走到铁蛋家门口，死活不走了，好像发觉了什么，大五心里一下明白了。他想都没想，一脚踹开铁蛋家的门，一眼看见铁蛋正抱着狗王。大五二话没说，就和铁蛋打了起来。铁蛋自知理亏，就把狗王小乖乖地递给了大五。

        原来，铁蛋的狼青受伤了。前几天，窑洞对面的瓜地，大中午地出现一只大灰狼，在偷吃瓜地里的西瓜。看瓜老人一个劲地敲锣，大灰狼看都不看。这时惊动了铁蛋的狼青，狂奔而去，和野狼撕咬起来。狼青哪是灰狼的对手，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一边惨叫一边逃了回来。铁蛋渴望得到狗王，好为狼青报仇。所以，才偷了大五的狗王。大五晓得后，惭愧地和铁蛋握手言和了。

        一转眼五六个月过去了，狗王独自享受大黄狗的母爱，长得飞快。大五每天训练狗王，训练它的野性，带它上山撵兔子，抓野鸡，钻火圈等等。狗王越来越凶了，凶得两眼直冒绿光。

          有一阵子，铁蛋的狼青，黑娃的苏联红都不敢靠近狗王，见了狗王就夹着尾巴不见了。大五多次约定铁蛋黑娃参加“狗王”比赛，他们两个直接缺席。他们说不用比赛，我们承认你家的“狗王”地位还不行吗？大五终于打败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整天领着狗王招摇过市，一脸牛逼哄哄的样子。

        一日傍晚放学，大五和新娥急匆匆地从赵嘴小路往家赶。他们刚拐过弯，猛然看见一只大灰狼横穿盘山公路。大灰狼看见他们两个立刻停住了，并来回张望，露出一副很凶残的样子。新娥紧紧地向他身边靠了靠。他壮着胆子高喊一声：“狗王，嗖！”没等大灰狼反应过来，狗王就冲了上去。大灰狼先是呲牙咧嘴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轻蔑地扑向狗王撕咬起来。一时尘土飞扬，咬得难解难分，已看不清哪个狼，哪个是狗。狼嗥声狗叫声乱作一团，震彻了整个山谷。狗王步步紧逼，一直把狼逼到山崖边，也没有停下来，狂叫一声，猛然扑向大灰狼一同坠入山崖。

        当大五找到狗王时，只见狗王和大灰狼已摔死在山崖下。然而，狗王还狠狠地咬着大灰狼的脖子，至死都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