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妈穿着灰色外套走进来,还是瘦瘦的,平静的,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坐在板凳上,她慢悠悠地说着托县话:“俄上了趟街,桥东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梦里的我看着她,心想她不是去世了吗,又回来了?我不敢把心里的疑虑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妈会不会就不见了?我赶紧高兴地问:“妈,你买东西了吗?”她说没买,都贵。她站起来,开始收拾屋子,嘴里叨唠:“咋了这么乱?你们也省不得收拾一下。”
三姨进来了,看见妈,也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二姐,板娃置了骨头,中午炖骨头呀,你们过来吃哇。”“麻烦的,热嗡嗡的,炖甚骨头,俄牙不好又哒啃不动了。”“没事,还有烩山药酸菜。”“喔!那就去哇!”妈答应着。
镜头一转变成我带妈出门去三姨家,路却好远好远,隔着一堵万丈高的峭壁悬崖,崖壁上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只有二尺宽,要背贴着崖壁,慢慢地挪过去。我有恐高症,根本不敢看下面的万丈悬崖。但是我想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决不能让她去不了三姨家。于是我壮着胆子硬着头皮,不顾一切:“妈,我拉着你的手,你慢慢地跟着我走,千万不要看下面。”妈很温柔地说行了哇。我紧紧牵着她的手,背部贴着崖壁,一步一步挪着,一寸一寸挪着,心跳得很厉害,强逼自己只看天空,假装在马路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过了悬崖。
老爸出现了,还很正常的样子。我喊:“爸,我妈过来看你了。”妈一迈腿突然跌倒了,爸急步过来扶,他笨拙地不知道怎么扶,张开俩手上下找位置,用手夹着妈的头往起拔。“老爸,你别这么扶。”我赶紧用手伸入妈的俩腋下,抱她起来……哎呀这好像是梦。梦里我对自己说千万别醒来,醒来就看不见妈了。
但,我还是醒来了,已是清晨,大哭。“我妈去世的时候,我的悲痛好像没有那么深。可是没想到悲痛的后劲这么大,是要持续整整后半生的。每次梦见她,难过得没办法形容。”我对先生说,眼泪不停地流下来。他跑到卫生间给我拿来手纸和毛巾,温柔地说:“我懂。”
202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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