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木梯

我们全家搬到新屋已经三年有余了。

前些日子，老屋的房檐上长了些杂草，父亲决定拔掉它们。

这座老屋是父亲赚钱修建的第一座房子，距今已有二十七年了。听母亲说，老屋修建的时候，她正怀着我三姐。那时农村想要修建房子颇不方便，就连建造用的水泥，还得自己从十多公里外的市区运回家。

那年秋天，母亲将要临产，却逢父亲外出运水泥尚未归来。在邻居们“怎么这么大肚子，还没人照顾”的闲谈中，母亲在自行车上夹了套被褥，只身前往了镇里的卫生所。等到父亲拉着水泥回来，匆忙向卫生所赶去时，母亲已经生下了我三姐。

所以在我外出工作的这三年，父亲都会独自的拔掉老屋房檐上的杂草。

最近这阵子，我回家找了份工作。因为离家不是太远，我便天天住在家里。

一天下午的时候，父亲说道：“武，趁着天气凉快，咱俩去老屋把杂草拔了。”等我找旧衣服的时候，父亲又道：“不用换衣服了，一会我上去拔草，你扶着梯子就行，不然会弄破你的衣服。”我踌躇了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跟着父亲出了家门。

去往老屋的路上，有两个巷子颇窄，路两旁的障碍物也多，汽车转弯时容易磕碰。因为这些，总是父亲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父亲根据前两年的实践经验，在路上提前安排好了分工，我扛梯子，他负责摆放三轮车。老屋的房檐颇高，木梯高度不够，得架在三轮车兜上，才能够到。

到了老屋，我便扛起院子里的木梯，快步走向门外。父亲连忙喊道：武，你把梯子放在三轮车上吧，这样不累。我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一个木梯而已，从院子里走到院外的房檐下，才二三十步的距离，我这样年纪的人怎么会感到累。

等父亲把三轮车停到房檐下后，我说道：爸，我来吧。父亲拒绝了，他只是坚持说：别蹭破了你的衣服，你扶着梯子保证它别动就行。然后他便翻上了三轮车兜，我连忙在下面把木梯横在胸前递了过去。他双手抓住木梯的中间部分，身子晃悠了一下，显出用力的样子，才终于把梯子竖了起来。我看着他那斑白的双鬓，已有五六年之久的条纹短袖，还有那发旧的卡其色短裤，这时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岁月的无情。

我年少时那个力大无比，扛起百斤砂糖都毫不费力的父亲，现在竟然竖直一个三四十斤的木梯，都会显出用力的样子。我曾经是多么的想在力气上超过他，但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父亲年轻时凭借不怕吃苦的拼劲，农闲时开着四轮拖拉机来回拉砖赚钱；之后凭借灵活的想法，走南闯北购买机器和原料，回家加工糖果，期间的坎坷一言难尽。不过家中的光景是一日好过一日，在村里占地拆迁之前，算是经济条件最好的一批了。

回首父亲年轻时的那些奋斗经历，我发现我努力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就像那天搬动老屋木梯时的情形，不是我变得多强，只是他已然踉跄。

13年我和父母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