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谈】
当读书成为一种自觉
落地阿姆斯特丹,机场里,人们安静地交谈,读书、做笔记的大有人在。外国人特有的立体脸庞在机场灯光的照射下白得发光,惊讶于年轻男子俊俏的同时,不由心生敬佩,在这里,读书已然成为一种自觉。
今天,我们在英国的学习正式开始了。往返与住处和学校之间,我们要集体乘坐地铁。英国的地铁很老旧,据说,英国是最先开通地铁的国家。今日得见,果不其然。粗重的铁轨发出铁锈的腥味味,红褐色夹带着岁月的痕迹,在每一辆列车驶过时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偶尔的轰鸣像是要刺破耳朵,这一切不得不使人想起遥远年代的绿皮车。
英国人就坐在铁轨黄色警戒线以外五十厘米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读书。当我们带领的小学生忍不住好奇在候车区叽叽喳喳时,他们仍自顾自翻动书页,仿佛周围的一切并不存在。
地铁呼啸而来,红色的车门像大螃蟹舞动双钳,我们必须快些上车,关门的滴滴声一声高过一声,大门刹那间在身后关上了。作为英国人出行的主要交通方式,地铁的拥挤可以想见。抬头时,一位中年男子正碰着一本《冰与火之歌》在读,不禁莞尔。我用余光迅速打量了一眼,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掠过的是一个个我所认识的字母组成的并不熟悉的单词。曾听江先生提起过,为了买到《冰与火之歌》的原著,他曾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找朋友从国外代购了这套书的。虽然他也不曾看完,却总宝贝似地收纳得仔细。
“伦敦地铁里没有wifi”,带队老师说过的,然而在这里,人们不是沉迷于手机,而肯捧书而读,静坐一隅。我被深深打动,人们常说英国人流淌着贵族血液,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二日谈】
a sad story
两天的淫雨霏霏过后,校园终于天晴。就在迷你足球场的旁边,一棵小树已经冒了芽儿。树根旁早就堆放了花环,日晒雨淋,我们都没怎么注意。今天活动时间碰到了近几日一起玩耍的黑人小姑娘,“she was dead”她说。我听得很清楚,才知道这些花环原本真是纪念几年前校园里一个因病逝去的小姑娘。小小的树,粉粉的花,竟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名字——za*ya.
“so sad”我们同时说道。
【三日谈】
短暂的遇,永恒的别
离开tooting,我在操场上和小朋友们度过了最后一个课间,遇到一个福建小姑娘。我鼓足勇气拿蹩脚的英语问她,“can you tell me how to play this? ”她仰起头,“你可以跟我说中文”,我既窘又喜,她热情大方但不吵闹,为我当起了翻译。为了下午的毕业典礼,我换上了裙子,在伦敦的冬日里和众多光腿穿裙子的孩子玩得火热。校园很小,他们的游戏很简单,我的示范意外地受她们欢迎。我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和我同字,她兴奋起来,同我耳语。游戏时间马上结束了,她突然抱住我:我不想让你走!瘦瘦的小姑娘拿手臂圈住我,我突然间害怕起来。天南海北,认识是偶然,分别是必然,从此一别,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再见了。设想哪天遇到最爱的人,若只能相见刹那便永别,该是怎样的恐慌和无奈。
【四日谈】
终究是你的剑桥
剑桥的静,不止在水,在云,在建筑,剑桥本就是静的。
撑船的人来自剑桥大学,一身的儒雅,一只长篙载我们划过九座桥,一桥一故事,事事各不同。热情挡不住,他的笑声浅浅的,和水花声、岸边野鸟叫声融在一起,在金色的夕阳里,不得不让人心动。
英国人在别人不能理解自己的话时,总有一句“Don't worry ”,那微笑里找不到轻视,也没有品不出自责,仿佛事情原本就是这样,很多很多年前就是这样。
两岸古木伸出长而细的枝丫,躺卧小船上,看云与我俱东,只有这此刻,这是我的剑桥。
想起高中时候,有同学爱背“我挥一挥衣袖,带走一大片云彩”,语文老师又气又恼,绝望地哭了一场。那是开学后第一单元,课本纸张的质感现在还能记得。从那天起,我开始仰望她,觉得她全身都是光环。康桥、徐志摩在她的讲述下遥远生动只想一见。
这将永远是徐志摩的康桥。我们轻轻地来,轻轻地走,轻轻地就很好。
【五日谈】
馆藏痴迷
参观博物馆,是让人着迷的事情。牛津博物馆里埃及文化的粗糙、原始、神秘有迷人的力量,遗憾英文读不懂,更遗憾不能常来。英国美术馆,看近视眼莫奈和自闭症小孩子梵高霍,偌大的展馆,能一眼认出他们的作品,于我是半知半猜的乐趣。大英博物馆。真心爱极了埃及展厅里随处可见的象形文字,在这里你完全有理由感叹,有文字的地方就有了文明。
每一种文明都值得尊重,每一件展品背后的故事都让人震惊。人生一定要有一次,自己亲自来看看。
【六日谈】
不可多说
带队成了一个巨大的disaster,心情骤然低落,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是多么扯淡,教育无用的那句话又耳边回响。巨大的绞痛在胃里撕扯,心脏化为一块结结实实的芋头,透不出一点空隙。
晚餐和领队老师交流中英文化差异,叹息电子产品、庸俗媒体使多少孩子成了国家迅速发展过程中的牺牲品,值得警醒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世界很大,看了之后你才会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种生活方式,你完全可以突破当下的牢笼,解锁不同的人生。
【七日谈】
欧洲落日
从英国到法国,我们乘坐的是欧洲之星。已经分不清是哪个时区的时间,落日是毫不迟疑地来了,在远处地平线上跳跃。一路上看云,粉粉的,墨墨的,法国的田间是泥泞的小路,映着落日的光,水洼闪闪发亮。就像突然抓拍到了一幅美景似地,看到浑圆的太阳就悬挂在西边,欲走还留,风情万种。小时候,这样的落日就在我家门口的。待到日头完全消失,云彩晕满了天空,像极了某种神秘的图腾,张牙舞爪,又像戴着博士帽的猫,奋力一跃;像黛青色的远山,像浮动的鱼骨,像恐龙的脊背,像长了尾巴的草履虫,像想念了许久但从未谋面的朋友;像少女多变的心,甜蜜与气恼清晰可见,却不容易被猜出;像跫音响起,倚门人等来了归人;像神秘的未被破解的文字,期待有人懂得;像不被理解的某种孤独,像“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想来天边是温柔的栖息地。看云的人是孤独的,你把所有的心思都给了云了,自己仿佛也可以在天空中飞。
田野蔓延数百里,偶有山坡起起伏伏,那多变的云彩便在这里藏匿,也在这里显现,转头的刹那,全部被暮色替换。
然后,城市近了,多彩的黄昏悄悄退场,星星点点的光闪烁起来,夜幕隆重降临,火车正式抵达巴黎。
【八日谈】
黑人朋友
雄狮凯旋门隐在巴黎清晨的雾气中,威武伫立让人心生敬意。铁塔映在初生的太阳里,有些佛光普照的意味了。塔下好多黑人朋友热情叫卖“一块钱六个……一块钱六个……”在完全听不懂的法语的大街上,他们的普通话让我们暂时放下了对这个城市的戒备。他们手里拿的,正是产自中国义乌的埃菲尔铁塔模型。
跨过卢浮宫门,建筑群可谓雄伟秀美,心里雀跃,形容不出,豁然开朗如入桃源。拍集体照时,又一批卖模型的黑人突然出现,开心地帮我们喊着“拍照,一、二、三——茄子”把所有人都逗笑了,为了卖玩具,中文说得这样好!
被巴黎街头的小偷吓坏的学生终于放下戒备,他们纷纷围上前去,买下了大大小小各色埃菲尔铁塔。
卢浮宫的壮美深深印在脑子里,那黝黑的面庞、地道的中国话和粗糙的铁塔模型也深深烙印在了属于法国的回忆里。
【九日谈】
忠诚
手机经常无服务,许多信息不及时。刚爆出病毒肺炎的当天,酒店餐厅的确有新闻播报。语言不通,可画面中明明白白就是中国。今天研学负责人到处联系买口罩,奈何巴黎郊区的小镇全镇只有四个口罩。呜呼。明天就要返程了,终于盼到了这一天,风口浪尖之际却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家。
Senlis城堡果真像童话,覆了霜的草地在晨曦中闪闪发光。这里行人极少,鸽子却很多。歪歪扭扭的狭窄石板路有点中国古镇的意味,随即一大片教堂一下子涌现,豁然开朗但沉寂无比。钟声响起,烟雾袅袅,第一任法国国王的居所就在这里。青苔落叶,断壁残垣,彼时繁华已不再。但十步之内,仍旧古木苍虬挺立,玫瑰沾露盛放。由此时此刻上溯至十字军东征,多少年了,世间风风雨雨,历史波诡云谲。脚下的石路,手边的石壁,或许正是当年国王踏过触过的,沉浸在这样的遥远里,不得不流泪。
F说,给你一间房子,住这里可好。我答,害怕孤独,自然不好。直到离开这里我仍在想,若能和心爱之人住在这样的桃源里,那真是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离开前爱上一件丑陋无比的石刻,笨拙的造型有我独爱的原始和粗糙,看了看价格,放弃了。可总觉得心动,于是问其名字,法语翻译过来,名叫“忠诚”,当即买下了。此生不负处,唯有忠诚。
【十日谈】
当归
落地北京机场,终于回来了!我们开心地和机场值班人员打招呼“早上好”,不知是清晨六点他们改为苏醒还是戴着的口罩遮挡了热情,我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在过安检时被嫌弃了。国内国外的服务果然是有落差,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距离高铁出发还有六个小时,为了避免病毒感染,我们要在大巴车上停留两个小时。早上的阳光开始有些刺眼,比这更甚的,是车内每个人的蓝色口罩。我突然觉得很难过,虽说多难兴邦,可是难关要挺过去熬过去,各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03年非典的时候我还小,总觉得祖国很大,村庄很远,非典是北京的,我们的生活只是多了电视上的白色隔离服、医院匆忙的脚步这般报道和一日三次的板蓝根。如今长大了,知道在我们的时代,地球其实很小,从巴黎到北京只需十个小时,飞机能到的地方,病毒难道还到不了吗?地球俨然一个村子,一事当前,大家都是当事人。这样想,心情更沉重。春节是中国人共同的节日,这样的病毒对中国人实在不友好。
03年,黑白电视上出现最多的就是那句“众志成城,抗击非典”不断在脑袋里咆哮,手机信息不断刷屏,心里总是想着这一句。
研学终于结束了,众神归位,万事大吉,近九千公里,近三十小时,年二十九终于到家,是二十年最晚的一次,好在总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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