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异，孩子有什么错？

马乐乐是小城有名的媒体人，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丈夫会和美发厅的女人上床？那女人她见过，并不特别漂亮，何况是因为出轨而离异的女人。丈夫跪在她面前，打着自己的嘴巴，说是一时鬼迷心窍，酒后乱性，并发誓以后决不再犯，请求她原谅。她不想原谅，可是想到儿子不能没有父亲，还是决定忍下来，且行且珍惜。她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为了逼她丈夫离婚，跑到丈夫单位大哭大叫，闹得不可开交，满城风雨。走在街上，人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仿佛犯错的是她，她忍无可忍，提出离婚。儿子随父亲生活，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儿子，鄙视父亲，怨恨母亲，后母更是不在眼中，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还染上了抽烟、喝酒、打麻将的恶习。马乐乐痛心不已，主动和前夫交涉，把儿子接到自己身边，和他像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地交谈，陪他读书、做作业，争取把失去的功课补上来，终究因为落下太多，最后勉强考上一所普通高中。

父母离异，孩子有什么错，却要承受父母过错的伤害。毕飞宇《男人还剩下什么？》写的就是这样一个主题。夫妻离婚时，女儿才六岁半，妻子发现丈夫在自家客厅和初恋情人拥抱，愤而提出离婚，丈夫净身出户。丈夫并没有真正出轨，他可以抛下一切，也可以忍受一切骂名，可就是忍受不了想女儿，于是他向妻子提出对女儿的探视权。

父母离异的女儿，只有六岁半，不懂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从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一下子成了爸爸妈妈伤害对方、报复对方的工具，缺失的你爱和扭曲的母爱，让她无所失从。父亲第一次去学校接她放学，女儿大老远望着他，自卑而又胆怯。那个一见他回家，就像小鸟一样飞扑入怀的女儿不见了，那个叽叽呱呱说个不休、左亲右亲亲不够的女儿消失了，离异才几天，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胆怯又沉默，警惕又防范的女儿，女儿不再和他亲昵，不再说话，只是被动地吃着他买的零食，吃不下也塞到嘴里，嘴里塞得鼓鼓的，对着他不停地眨巴眼睛，既咽不下去又不敢吐掉，一副撑坏了的样子。

父亲第二次见到女儿，决定带她去公园玩。他精心准备，想给女儿快乐，想拉近和女儿的距离，想恢复父女之间的亲密感情。六岁半的女儿像一个成人一样长久地凝视着我，冷不丁地说：“你是个不可靠的男人，是不是？”她的瞳孔深处还有一个瞳孔，目光中多了一种病态的沉着，这种沉着足以抵消她的自卑与胆怯。他打了一个冷颤，跪在女儿的对面，拉过她，厉声说：“你妈还对你说什么了？”女儿开始泪汪汪。女儿的泪汪汪让做父亲的感觉到疼，却又说不出疼的来处。我轻声说：“乖，告诉我，那个坏女人还说爸爸什么了？”

父亲第三次见女儿，感到了女儿有种不对劲，他们在一起看动物。这一次不是他领着女儿，相反，是女儿领着他。女儿相当专心，从一个铁窗转向另一个铁窗。他只不过跟在后头做保镖罢了，女儿几乎没有看过他一眼。他要让女儿知道，他爱她，她是他的女儿，任何事情都不能使父女分开，他更希望看到女儿能够表示某种亲昵，那种稚嫩的和娇小的依偎，那种无以复加的信赖。他想和女儿好好谈谈，女儿却说出了让他七窍生烟的话：“你有没有对别的女人耍流氓？”他气得向女儿怒吼，她吓得站到树旁紧抱着树。过去她一遇威胁总是紧抱住父亲的大腿的，而今，女儿泪眼汪汪的，依靠一棵树防范着她的父亲。

女儿在妈妈日复一日的唠叨、贬损、拉拢下，已经把父亲当流氓一样地防范，不仅剥夺了她享受父爱的权利，还在她心底埋下了仇恨男人的种子。

这篇小说用了三个场景描写父母离异，六岁半的女儿在母亲怨恨父亲的教育下，泯灭童心，扭曲心灵的悲剧，一次比一次递进，一次比一次恶化，把美好的父爱一点点毁掉。这让我想起鲁迅的《祥林嫂》，写作手法有相似之处，第一次看到祥林嫂是健康能干的形象，第二次是木纳呆迟的形象，第三次是落魄乞丐的形象，写出了旧时女人受父权、族权、礼教压迫下的悲惨生活。

小说里设置的冲突很简单，女人认为男人辜负了她，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的恨在夫妻离异后，没有了客体，满腔怒火压在了心底。当发现男人放不下女儿，于是女儿成了她怒火的发泄口，成了她毁灭男人的有力武器。男人和女儿的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他想恢复父女间亲密无间的亲情，想保住女儿天真烂漫地童心，想维持女儿对世界美好的向往。可是他越努力越失败，越亲近越疏远，在和女人的争斗中，他输掉了家财，输掉了女儿。可是真正受伤害的却是他们的女儿，当六岁半的女儿视父亲为流氓而防范时，她还能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