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谁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无人之境——谁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作为中国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张艺谋的每一部电影作品都有着很强的文化输出野心，其作品《大红灯笼高高挂》所进行的艺术探索和所表达知识分子的启蒙思想，则更是了体现了第五代导演创作初期的共同特点。

        整部影片都是在一所深宅大院里拍摄，就是在这座老旧且占地甚广的宅子里，穿着学生装扎着麻花辫的颂莲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画面中，她是来干什么的？来嫁人。那年她19，刚上过半年大学，因为父亲去世没钱读书而嫁到封建大家族陈家，刚嫁过来的她浑身带着一股浓重的知识分子反抗气息，出嫁那天她躲开了陈家的迎亲队伍，独自一人提着行李箱就走了过来，那时的她昂首挺胸，步子不疾不徐走过了她进陈家老宅的第一段路，初来乍到的她面对房里丫头的挑衅丝毫不惧，她知道自己比丫头身份高出一等，该怎么使唤该怎么打压似乎一早心里有数，她带着不屈服的骄傲而来，正如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面写的：那年我21岁，我觉得什么都锤不了我。但我们都知道，王二后来受了锤。而颂莲身上这种未经时间洗礼又锋芒毕露的骄傲在封建礼教的催逝下，也注定只能幻化成大红灯笼灭灯后的那一缕轻烟。

        一直以来，色彩都是老谋子电影里不得不提的重头戏，一如影片的片名，大红色横贯始终，这一抹红，红的可以是四太颂莲的嫁衣，和她出生牛犊不怕虎的脸蛋，也可以是身着戏服的三太梅姗，内敛而张扬，看似胡闹而张弛有度，总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而从未引火烧身，如果要把这两个女人比喻成色彩本身，颂莲则是那一抹新红，浓墨重彩被粉刷在匾额之上，拱人瞻仰，她是这个宅院里读过最多书的女性，但这受过的教育却未曾让她明白一丝一毫在深宅大院生存的法则，来陈家的始初，她认定了对谁都慈眉善目的二太太是朋友，每每遇见必然笑脸相迎，在一次和房里丫头雁儿的争吵中发现二太卓云扎的小人，便开始对二太太毫不掩饰的狂怼，借剪头发的机会剪伤二太太的耳朵，随后假装怀孕想借机挫伤二太太的锐气，她很想赢，很想在陈家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但她从来不知道，在这样的大宅门里生活，最忌无依无靠而飞扬跋扈，大太太虽然人老珠黄，皱纹一层接一层，但她作为正房而且有在外经商的儿子，二太太虽然年老色衰，只为陈家添了一个女儿，但她却是那个最懂得隐忍的女人，被老爷叫去给颂莲按摩，她背地满脸怒色却仍是上前伺候着，三太梅姗于她来说更是道高一筹，她不懂得自保，只会喜怒形于色，被封灯以后，她垂死挣扎一般对梅姗说：点灯、灭灯、封灯，我是无所谓了！我就是不明白，在这个院里人算个什么东西?像狗，像猫，像耗子，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她活的很清醒，却也手无寸铁，最后只落得无人垂怜疯疯傻傻。

        作为影片里和四太颂莲相辅相成的人——三太梅姗则是那个懂得为自己的红刷上桐油来保鲜的女人，她可以是老爷心头永远的红玫瑰，她敢于公然在颂莲新婚之夜把老爷叫来自己房间整夜不走，叫不走的时候便一大早就开始唱戏，扰人清梦，尽管老爷无数次说过：这狗娘养的女人，我迟早要收拾她。却从未动过他分毫，因为她抓得住这个封建大家族家长的尿点，她会唱戏，从穿衣打扮来看，当年在戏台上也是旦角一类，戏台上她抓得住看客的心，戏台下她抓得住老爷的尿点，把老爷哄得妥妥贴贴，相比于二太太患得患失的讨好，她显得技高一筹，她高兴时唱，不高兴就哭，但整部影片都没有活她哭的镜头，因为她懂得为自己的生活找乐子，唱戏也好，和高医生私通也罢，她会玩味寂寞，她孤单寂寞却从不表露分毫，她深谙这个家里的生存之道，也最真实，她游走在教条里，却又似乎在教条外。

        最后，由于和高医生的事情败露，三太在一个大雪天里被拖进死人屋绞死，四太目睹了一切后疯了，这座大院里最有意思的两抹红终究还是被皑皑大雪所覆盖，她们弱小的反抗之力在封建势力的桎梏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部影片里还有一点和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地方，西毒欧阳锋反复念叨黄历来提醒观众时间的更替，而本片中则是以春夏秋冬的季节转场来推动情节发展，但又不同于一般的四季轮回，这里没有春天，灰墙黑瓦之下，只有燥热的夏，凄冷的秋和凛冽的冬，代表希望的春天永远不会降临这块封建家族的土地。不久以后，陈家迎来了第五任太太，她年轻，貌美，眼神里满是看不懂的恐惧，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在陈家生存，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抹鲜红在一轮又一轮的轮回里，终将尸骨无存。这漫天的大雪一直下啊下，盖住了颂莲徘徊的步伐，掩埋了她离开的路……

        最后的最后，借用《红楼梦》里的话：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无人之境——谁的大红灯笼高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