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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上一年级了，每天要起早，母亲嫌我们的头发难打理，领着我们去了理发店，剪掉了我的羊角辫，变成了齐耳的短发，我从小头发茂密，又粗又黑的发丝散开来，看上去像顶着一朵小蘑菇，站在镜子前怎么看都不喜欢，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是像小红那样扎着丝带的马尾好看。可面对母亲的没得商量，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屁颠屁颠地跟着姐姐和母亲回家。
“六一”儿童节那天，姐姐学校放假，父亲中午下班回来给我们买了漂亮裙子，姐姐那条是红色的，我的是黄色的，三妹的是蓝色的，裙子的款式一样材质一样，是当时流行的“的确良”，圆领，两边肩上是微微的泡泡袖，前面有丝线绣的一朵花和两片叶子，稍稍收腰，裙子下摆呈喇叭型，刚刚遮过膝盖。
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父亲买的东西，还是这么漂亮的裙子，以前从未穿过，心里乐开了花，穿上裙子后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高兴得东蹦西跳，一会儿看看姐姐的，一会儿又摸摸妹妹的，跑到里屋在不大的镜子前左照右看，感觉自己变成了小人书上的仙女，飘飘然。
父亲对母亲说：“今天六一儿童节，带孩子们去照张全家照吧，长这么大也没好好陪她们。”母亲赶紧帮我们收拾妥当，换上她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父亲抱着三妹，母亲牵着我和姐姐，去街上的照相馆。
一路上，我十分开心，往前小跑几步又跑回来拉着母亲的手，一路走一路蹦，人生第一次穿裙子，还有爸爸妈妈陪着，照相在电影里看到过，这要亲自去感受，心里那个喜悦呀，当时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那城市的街道有三条，上街、中街、下街，中街是最繁华的，照相馆位于中街。
去中街的路上有一段下坡的石梯，母亲提醒我们要小心脚下，我嘴上答应着，眼睛早已被街道两边的热闹吸引，往左边看看又往右边瞧瞧，忽然，“啪”的一声，脚下一滑，我一屁股坐在了石梯上，母亲赶紧拉我起来，石梯上有水，我顾不上屁股痛，用手一摸裙子，一大把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父亲母亲以为我摔痛了，其实我是为我那漂亮的连衣裙，怎么办？我的裙子弄脏了，还能去照相吗？
父亲一边笑一边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母亲一边责怪一边从包里翻东西，说：“走都走到这里了，我就知道她闹腾，给她带了条短裤”，我一听说不能穿裙子照相，心里急得不行，哭得更大声了，可看着姐姐在旁边向我瞪眼气愤的样子，又不敢哭了，只能跟着他们继续向照相馆走去。
到了相馆，母亲帮我换上外穿的粉红色短裤，把我小手洗干净，脸擦干净，按照照相师傅的安排，父亲抱着三妹和母亲站后排，姐姐站父亲前面，我站母亲前面，随后照相师傅走到前面一块暗红色大布搭着的三角架前，把头伸进去好一会儿，让我们不要乱动，之后站边上，手里握着一东西捏了一下，一道光亮之后就说可以了。我闷闷不乐地跟在父母身后，无精打采地回了家。
几天后，父亲把照片取回来压在玻璃板下面，我上去一瞧，一张黑白的全家照稳稳地压在那里，父亲母亲微笑着，特别是父亲，穿着军装英姿勃发，三妹虽然没笑，但眼睛睁得大大的，呆萌可爱，姐姐笑得最灿烂，也最漂亮出彩，好看的裙子配着她的小脸，成了真正的小仙女。再看看我，惨了，穿着短裤站在姐姐身边，满脸委屈和不高兴，像个假小子，俨然是姐姐的配角。
我的第一张全家照就这样定格了，仙女没做成，还生了回闷气。多年后再看，哎，真丑！
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照相馆用的是气压式照相机， 摄影师蒙头取景按气囊快门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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