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久没有写小说了。
喜欢的诗歌,休眠于暗夜,现实撑不起轻盈的翅膀,那些灵性、神韵和美好,它们过去安在,现在已没有了容身之地。
还是用小说的形式说吧,你知道的,只有这样,虚构的小说,它宽容、体恤、勇敢,在凉薄的风中抖露比现实更真实的一面。

路过游客中心广场的时候,我常常停下看向感应式大门,猜想里面将走出什么样的旅客,他来自哪里?操哪方口音,是路过还是专程。可我失望了,佑大的广场外除了几个老头、老太太闲坐着,还有一个推着婴儿车,慢慢走过的女人,没见什么游人。
可我明明曾见过这里喧哗的人流,一队队,他们带着旅游帽背着背包,在哨子声和小红旗的挥动中,排成长队去坐旅游大巴。
如今大门内两侧站立的保安,还是尽职尽责,像模像样对立着,一站就是一整天。
宽大的门开了又闭了, 卷走一股寂寥的风。
外卖小哥的电驴急速地在街道小巷驶过,促销广告的叫卖声隐约不绝。
这个秋季,似乎只有我是满腹心事地闲着。
我到江边吹风,沿着江岸的便道往前走,走着走着,走上拱起的古桥头,眺望远方。
暗色的天突然亮了,有风在头顶吹过,原来厚重的、昏暗的乌云竟被吹散,太阳挣脱了出来,碧空下朵朵白云,大地忽然开朗起来。
好吧,再阴霾的日子,秋雨、冷风、乌云、灰濛,操纵着每一天有气无力的日子,没完没了,但只要你等,耐心点,还是会有风吹云散,露出太阳的时候。
年轻时,总想着离家千里万里,我是一个在路上没有故乡情结的人,背起行囊,任性地出发,在不同的城市走走停停,一晃数十年。
很多年来,我渴望去那些陌生的地方,与家乡完全不同,像《榄橄树》中所唱,“故乡在远方”,漫无目的、假装寻找,短暂栖息于某处,随后再去另一个地方。我血液里似乎生长着流浪的种子,束缚不了的自由。
可现在,我越来越宅,人到了一定年龄,生命中重要的部分已经割裂,亲情的牵绊成最负累的甘苦,开始会顾及起家人对自己的重要。
此时,我走过江岸,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水面,威风的游轮、天上的流云,地下一簇簇的花正颌首,看着这些漂亮的植被花草,我就想,家人如果在身边,能和我一起去看到这些,多好!
妈妈那么喜欢有水的地方,喜次江河和大海,衰老和疾病使她只能待在家里。我多想把眼前看到的与她分享。就像贾玲在《你好,李焕英》里,能与年轻的妈妈在时光的罅隙中相遇,朋友般手牵一段快乐的相处。即使分开时泪流满面,也无遗憾了吧。
我想把他们变小,变成很小的样子,小的能装进我的衣兜里,很安全的那种,跟随我的步履,等到了目的地、合适的时候,我再取他们出来。他们很快变成常人,我们在一起,观赏眼前的风景,这很像小时候的童话旅行记。
这些遭人讥笑的想法幸亏只存在我脑海,我也知道这一切只是幻想,一厢情愿的念头,我依旧是一个人在路上行走。
老妈很不情愿我在外面跑,她总会觉得外面太麻烦了,不安全,哪有家里好呀。
在外面与在家里的感觉肯定是不同的,各有千秋。你在外面的时候,会怀念家里,但当你在家里的时候,有时候很渴望走出去。
飘泊的血液在父辈的父辈时就开始有了,怎么说呢,故乡,很模糊很象征的一个词,出生之地只能算第二故乡,还有一个故乡是在自己心里的,它飘来荡去的无所依托,也许我不甘心居于一隅吧,去那些陌生之地,去每个不同的城市,可能很小的地方,你作为异乡人,没法融进去,但近距离的旁观和感受,历史文化风土人情,它们丰富着时间的荒芜与无趣。
喜欢了,就多待些日子,不好,就离开走人。
生活的每一种状态,它不可能是完美的,我知道自己的一部分,必须很坚固,以树根的姿态扎进土里。待在家里的时候、工作时,就是一套把你融入流程的打磨,人成了另一种机器,你要顺从参与,适应紧迫的节奏。制度和次序,就像一种游戏规则,想通了就像你玩的游戏一样,所有的游戏都有规则,你接受并尽快熟悉,才能走下去,打怪升级获得奖励 。但是,你还有属于自己无法改变、无拘自由的一部分,它们潜自暗长,随自己的心因着远方的呼唤前去探访。
想起了村上春树曾说 “ 无论何人,无论何时,人们总要在乌云周围,寻索着浪漫的微光活下去。 ”
是的,活下去,而且,要走过很多城市和乡村,去那些未曾到达的远方。
只是现在,摁下这样的念头,大好河山正经历一波波病毒的觑觎和破坏,暗流汹涌,愈发艰难。
父母也老了,不远游。

终于上了火车,我长吁了口气。
出了那么多趟的门,感觉这次自己像在闯关,从没有这么的急切和忐忑。
早晨,在机场的一幕还心有余悸,赶飞机的我办登机时,被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挡住,告之不能上飞机。我一下子急了也慌了,我为此专门于前一天,去医院自费做核酸检测,是拿好单子到的机场,大数据行程码简单,一直绿码,根本没有中高风险旅居史。
篮制服见我这样,劝我别着急,慢慢说,一边在电脑上核查,指着某一行说查到我去过西安和北京,我不解,一个劲摇头,再三强调自己并没有去这些地方。 篮制服却认真告诉确实有我的名字。
一下子想起,应该是我最近频繁订票的原因,前后五六次,订票退票改签,一直在订票,却无法出行。到这次,是我第六次订票成功到了机场。就赶紧在手机上找退票的证据给她看,满手机密密的消息,一条条费力找出,她用手机拍了照片,让我签字。 然后,还有很多琐碎的程序,手机上还要下载新App,人脸识别,登录查寻,弄了好久,我暗暗心焦,却也无奈。
等拿上登机牌,办好托运后,篮制服也催促我快去安检,时间不多了。
安检也不顺利,包里查出一个东西不行,取出交了,才算通过。
等我气喘吁吁找到登机口时,就剩我这最后一位了。
中午飞机落地,全体旅客待命留在机舱,三位穿戴白色防护服口罩面屏的工作人员,拿着登计本上来,顺着座位,一个个查,轮到我时,又是一番细致排查。还好,我没有删手机所有的信息,可以提供有效证据,虽然费点时间,总算通过了。
有5位乘客被先行带出了机舱。
剩下的我们安然下机,走过长长的通道,分别时,邻座年轻妈妈带着小孩,跟我挥手,朝我喊 “ 大姐,祝你好运呀,能安全回家! ” 她听说我订了六次票,等了一个多月才上路,不免唏嘘。
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火车站。
坐上火车,睡一晚,家就近在眼前了。
16号车厢,快到车尾,绿皮火车显出陈旧的年份,要找个手机充电插座都困难。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坐火车的经历,这次的火车就像我的亲人,因为它能带着我回家。耳边仿佛响起那首悠扬的《回家》老歌,正无声地飘荡着。
我以为火车才通, 应该没多少人。
抖音上播放的宣传视频,一节节车厢卧铺空空荡荡整齐地排列,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的身影……
“号外!号外!最新消息,开往y市的火车通了,本次列车××次已全面做好了消杀,欢迎广大旅客乖坐。”
从繁华的大都市去往一个偏僻的小城,目前,早过了十一黄金旅游季,除了归家的人还有什么奔波在路上的呢?
可是我错了。一节节车厢人满满的,拥挤嘈杂。上车时,值守的工作人员再三提醒着大家带好口罩。
人们像是悄然蛰伏于某处,终于等到可以出发的消息,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
他们的脸上明显有着归家的疲惫和急切。
紧挨车门硬卧下铺的几个人,坐下开始互相寒暄,各种声调交织着,有些热闹。坐在右手中间下铺的老人正大嗓门地说着他自己,夏天送孙子去了西安,这一待就回不来了,等这么久……
另外几个,随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
紧挨门左手第一个下铺坐着个男人,50岁左右,戴着常见的坎头帽,他站起身时,我看到他腰间挂着的尿袋,看来是个病人。
最上铺是照顾他的女儿,直头发扎个马尾,爬上爬下地收拾着东西,对她爸爸询问着,很关心的样子。
我问,女儿说她爸爸去上海刚做完手术,尿袋还没拔呢,提前出院了,准备回来继续住院治疗。
“喂,老张,过来、过来!” 我对面的一位大姐,有些急躁地,朝凑在一起的那几个脑袋喊去, 一个瘦高戴围巾坎头帽的老汉站起走了过来,大姐起身,推那老汉坐下 “ 哟,老爸,有什么好说的,这边待会。” 她又朝我努了努嘴,丰富表情,余光警戒地瞄向仍在说话的那两个男人。小声嘀咕 “ 这可是西安回来的 ”
那大姐去找列车长,给她爸调换座位去了。票不好买,原来他爸买的是上铺。
对面坐着的老人开口对我讲 “ 哟哟,这趟出门,真是窝囊死了!从小带大的孙子考上了内地的大学,想着送到鸟市,待几天返回,正赶上十一, 打电话社区已经不让回了, 然后就一直等,票买了又退,退了再订,就是不让回,硬是在鸟市多等了一个月”
暗沉的夜。火车奔驰,特有的节奏声,晃动着。 人们躺着或坐着,无声无息,车内笼罩着不确定的压抑和忧虑。大家似乎没有什么兴致去谈天说地,笑逐颜开。
右下卧铺的老人,前佝着身子,正在打电话,“ 你让我去哪里?? 我家就在那里,我不回家我去哪?我从夏天穿短袖出去,现在都已经等到冬天下雪了,这一天天地冷了,我连过冬的棉袄都没带,我一个60岁的老人,在外面比不得年轻人 ,我又一个人,老伴早走了,病了谁照顾我? …… 这么长时间,你们不让回……我自己钱也花没了,前面买好的机票,退了就损失4百多块钱呐…… 我知道,我不给你们社区说,我给谁讲去…… 我不是不配合你们的工作,我现在真的是没地方了,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家,我要回家!…… 冰箱里的冻肉估计早都烂了流水了…… ” 老人一直絮絮叨叨,据理力争着拿着手机说个不停。
凌晨四点,穿的鼓鼓囊囊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开始一个个铺位询问登记,叫醒睡意朦胧的乘客,打开手机,取出身份证核查。
【 未完待续】
2021-12- 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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