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决定不是恐惧决定就是成长决定

（美国）詹姆斯·阿尔托奇

               陈荣生          译

我父亲成了一个破产的人。他生意归零了，毕生积蓄没了，觉也睡不着了。

当其他方法都不起作用时，他开始服用锂来稳定抑郁。他在超市里，在家长会议上，在我面前都会放声哭泣。

他想我回家过感恩节。那是我大学的最后一年。他和我母亲都想我回家，但他们不想让我带女朋友回来。他们不喜欢她。

我说不，他们哭起来求我，但我说不。

我女朋友无处可去。

这并不是我很高尚。

我那时还年轻，害怕，没有安全感。我说不，是因为我要是把她留在身后，她会认为我没有骨气，她会背叛我。

我不能冒这个险。

现在我有了一个窍门。如果我的“不”是因为恐惧，那么这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是出自于成长，那这就是正确的决定。我总是因为害怕而说不。

我的治疗师说:“13岁时困扰你的不安全感现在依然存在你的内心。”

我13岁时戴着牙套，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我的头发每天早上都乱成一团，我要花半个小时用梳子才能梳理好。我戴的眼镜只有我脸的一半大小。

我长得像我父亲小时候的样子。我一生都害怕我会像他。破产，痛苦，愚蠢，死亡。

我和第一任妻子离婚了(就像他一样)。有几次我几乎破产(就像他一样)。我失去了一个家，然后又失去了两个家(就像他一样)。没有人想成为我的朋友。

我有时太乐观了(就像他一样)。

我就是他。

我已经停止交房贷。我不再回国税局的电话。我已经不再努力让自己有所成就。

几年前，我还清了父亲的信用卡欠款。我帮他买了一栋新房子。但他忘了告诉我母亲是我帮的忙。现在情况不同了。

“能借给我1000美元吗？”我说。

我母亲说(而我父亲保持沉默)：“你的一生都是我们在为你付出。如果我们现在借给你，这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个完？你会没完没了地来借。”

我很害怕。我有两个孩子。我在纽约有一套5000平方英尺的公寓。我正在失去它。我很害怕。

在此往前推一年，我曾在那个屋顶上目睹了世贸中心轰然倒塌，乌云迅速笼罩了我居住的整栋大楼。

我一直都是个傻瓜。

我母亲大声喊道:“我们什么都不给你！”我父亲什么也没说。

我把电话挂了。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他们打回来了，但我没有接。

七个月后，我背井离乡了。我住到了纽约偏偏的北部。我疲倦不堪。无事可做。

那时我的日程是：早上5点打篮球，并观看经过的火车；6点，当地的咖啡店开了，我就玩拼字游戏；9点之后，这天剩下的时间就没事可做了。

我记住了所有的7个字母的单词。我曾经用“ETESIAN”赢过一场比赛，因为我得到了50分的奖励，然后我的对手向我挑战，而且我必须再次挑战。

有一天我姐姐打电话来说父亲两天前中风了。

当晚，我睡觉的时候真的很害怕。我想找到恐惧的根源，但却找不到。

医院商店里有写着“康复”字样的泰迪熊出售，我在餐厅里闻到了奶酪的味道，但我讨厌奶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医生说，但一个小时后他说，“不会好起来了。”这是他们很多次里面的第一次希望我们考虑“做出决定”。

七个月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了我母亲和几位妹妹。当你有如此之多的焦虑时，你就会感到那种尴尬。对死亡的恐惧。害怕打招呼。

她们哭了。但我令她们笑了。

说笑呢！

不认识我的人总是说：“你跟他一点都不像。”

但我很害怕。

他昏迷了两年，只能眨眼睛，最后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接到了电话。

我的内心还是那个13岁的孩子。仍然害怕被背叛。仍然需要别人的关注和肯定。仍然害怕别人看我的时候会怎么想。

还害怕我将会中风。昏迷两年。

至少我现在知道那个13岁的孩子还在。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我父亲告诉我：“在生意上成功的唯一方法就是诚实。永远不要说谎。”

他对我讲了销售之道：“不要在推销时做演示，因为你还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什么。”

他对我说：“要像对待合作伙伴一样对待员工和客户。永远不要八卦。人们总会知道你说了什么。”

但我仍然害怕我长得像他。我对着镜子，看到了他。我今天照镜子看到他了。

但我父亲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我还活着。

（译自作者个人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