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到标题,就感到好奇,一般人的记忆都在大脑中,而你却在屁股上?没错,千真万确,与马蜂有关。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说起马蜂,大家都比较熟悉。房前屋后,树枝围成的菜园墙,或者大树上,经常会看到马蜂窝,一旦人类去侵犯它们的领地,它们就会群起而攻之,毫不留情,最后的结局,绝对以人类的鼻青脸肿而告终。当然了,主宰这个地球的人类,又如何能够善感罢休?马蜂窝建在低处的,人类往往以几张报纸,或者一块破布,突然间把马蜂窝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然后浸泡在水中,或者封闭起来点燃,建在高处的,人类自然还有办法对付,那就是把一些棉团碎布裹在一根足够伸到马蜂窝老巢地方的长棍,然后浇上煤油点燃,瞬间贴紧马蜂窝,可怜的一群马蜂,伴随着一阵浓烟滚滚,顿时灰飞烟灭,带头蜇人的马蜂被烧死也就罢了,算是罪有应得,关键是很多白白胖胖的幼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亡命巢中,匆忙了却一生。掉落在地上,黄橙橙肉滚滚的身子,成为一些过往麻雀或者蚂蚁的美食。出门不在家,或者侥幸临阵逃脱的,第二天还来老巢飞来飞去,大有故土难离的恋恋不舍。每当这个时候,人类总是洋洋得意,心中还不忘把牙齿咬的咯嘣脆,妈的,叫你们蜇我啊?
我的遭遇,与别人截然不同。而且我本无意招惹,感觉特别无辜。那一晚,听说村部要放电影,那是高中一年级的暑假期间,早早吃过晚饭,也不带上板凳,年轻气盛,就觉得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站在哪里都方便。家里距离小村村部,也就是五分钟的路程。到了现场,除了有二十多位大叔大妈,还有几个年龄偏大的爷爷辈,他们都自己带着板凳,各自选取合适的位置,交头接耳互相唠嗑,聊着家长里短以及生产队的农事。剩下的都是一些十多岁的孩子,因为大人在家刷锅洗碗,喂猪之类的做着扫尾的家务,就让孩子们先来占位置。整个场地稀稀落落却都被占据。我站在边上,静静地搜寻一下场地,突然看到荧幕前面大约五六米的地方,有一堆乱石,如果蹲在乱石上看电影,想必不错。我就赶紧从人群中挤到前面,选取一块看起来比较平坦的石头,一屁股坐上去。夜幕渐渐降临,公社两名负责放电影的放映员正在搭建拉扯荧幕,正当我得意洋洋的自以为选了一个绝佳位置,突然间,屁股底下一阵疼痛,我还来不及站起来,又是接二连三,就像被人用锥子猛扎一通,一下就跳起来,窜到其中一名放映员面前,由于用力过猛,脚跟站立不稳,就赶紧抱住他。一边抱住,一边大喊大叫:我乖啊,什么东西蜇我啊,疼死我了。
放映员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待听明白以后,就用手在我的屁股上乱摸一会,什么也没有啊。这句话还不等到结束,他就看到我之前坐的地方,有几只隐隐约约的马蜂在黑夜里乱飞。那不是马蜂吗?你算有福气了,小老弟唉。越来越多的马蜂从乱石堆里飞出来,已经严重扰乱周围静静等待电影播放的人们。这个时候,我再次摸摸屁股,大约有五六个馒头一样大的肿块,似乎就要把裤子都撑破了。还是刚才那位放映员给我出了个主意:小老弟啊,你不能就这样放过马蜂,你得为自己报仇啊。怎么办?我说。去庄上,找哪家草垛上扯点草抱来,不然等一会也不能放电影。报仇心切!可怜的我,尽管屁股上那么多的肿块,尽管那些肿块都要撑破裤子,好在毕竟天黑了,别人也看不清我的狼狈,再说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报仇雪恨重要的事情吗?
村部后边就有一个草垛,三下五除二,扯下一堆草,我确信当时不是走到现场的,而是挪着双脚。旁边一位大爷特别给力,正当我把一抱草放在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上,他同时就啪嗒一声,点燃干草。周围纷纷站起来的人们,在电影还没有播放之前,就先来欣赏一场现场直播的“留在屁股上的亲吻”,至于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除了我自己,可惜现场没有一个人愿意参与互动。
这么多年了,记忆里的很多往事渐渐淡忘,而留在屁股上的记忆,是唯一的,所谓“物以稀为贵”。本来说起马蜂,我是深恶痛绝的,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如果说,我与马蜂之间,也曾经有过过节,或者仇恨,今生今世断然不会和解。偏偏在十五年前,一场鼻咽癌,让我死里逃生。我从苏州医院出院后,本院一位著名的中医,给我开具一个中药方,说是有助于我的身体恢复,让我按照药方上的二十多付中药,加水熬制,然后喝汤,一日三次。其中就有一个马蜂窝。据说马蜂窝性平,味苦,咸,微甘,药用价值很高,具有抗菌、止血、强心、抗癌等功效。
冥冥之中,好像是当年马蜂家族感觉对我有所亏欠,如今嘱托它们的后人想方设法来弥补曾经的过错?我暂且不去研究,反正如今马蜂越来越少了,偶尔看到,人性悲悯中的善良,马上就会唤醒一种叫做乡愁的亲近。尽管屁股上的记忆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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