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看到我所喜欢的学妹大教授胡建君女士写的一篇关于服装的文章,有一种别样的感触。这篇文章是胡教授应金枝玉叶时尚旗舰店之约,在一场名为《海上花——百年旗袍和女性风华》论坛上的一篇发言。她在开场白中说:“对于不爱说话的人来说,衣服是一种语言,是一种穿在身上的思想。”胡教授对旗袍的理解分析讲解非常到位,文字娟秀流畅活色生香。读完整篇文章后,让我思考的不是旗袍这种离我生活很远的东西,而是这六十多年来自己穿在身上的思想。
我的父母是在50年结婚的,很多年都没有孩子。母亲的姐姐有三个女儿已经在考虑是不是把最小的一个过继给我的父母。这个时候突然有了我,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给我取名“佳音”。父亲对母亲一直谦让,把这个功劳归功于母亲,让我随了母姓。从我婴幼儿时代的一些照片看,我的服装代表了父母长辈的思想。小披风的面料是粉色的缎子,上面还绣着花,小围兜镶着木耳边,我有一个非常疼爱我的奶奶,每天都会给我梳两条长辫子,上面扎上蝴蝶结。上小学时,爸爸在杭州的一个进出口商品店给我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书包。小小的我心里有着一种优越感。
我妈妈的职业是个医生,但是她学过裁缝,会自己做衣服,家里又有一个勤劳善良的奶奶,家务活全包了。和一般的妈妈相比,她的穿着就显得干净利落,那些围巾纱巾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优雅。
这一切在我九岁那年都戛然而止了。
我是1963年入学的,1966年四年级,因为入学早,和班里的几个年长的同学相差很多岁,WG开始他们都搞起了革命,把老师关在教室外面喊口号。我们几个小小同学带着懵懂的眼神看着他们。我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漂亮的衣服不敢穿了,蝴蝶结不能带了。怕被批判说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当年最流行的颜色是军绿色。最帅的打扮是里面一件白村衣,外套军装,斜背一只军用挎包,左胸别一枚毛主席像章。最普通的颜色就是蓝色和灰色。能自己发挥点想象的也就是衬衣的颜色和花色。大家都在这蓝灰色的海洋里生活中,如有出挑的色彩和别样的款式出现,要么是来自海外的华人侨胞港澳同胞。要么就是这个人坚持资产阶级思想,是要和他(她)划清界限的。衣服成了区分各类人群的一个标准。
记得那年班级里转来一个男同学,穿着一件干净的浅绿色的衬衣。在一群泥猴子一样的男孩子中特别的显眼。但他好像不大在乎别人怎么看。几十年后他成了我们班里难得的事业上有所建树者。
大概在1975年,JQ一改往日军装军帽的打扮,穿一条连衣裙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据说是她自己设计的,观音领折叠裙中间一条腰带。全国女性都睁大了眼睛,原来我们是可以穿裙子的。
1978年开始,政治风向变了,改革开放解放思想成了主旋律。中国人的服装也在悄然的发生变化,然而并非一路顺畅,开始关于裤脚应该有多宽的问题也纠结了很久,曾经尖头皮鞋大裤腿是颓废青年的标配,不久小裤腿又成了生活作风不好的标志。有段时间还有专门在大街上量裤腿的,过大或过小一律用剪刀剪开……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现在的人们可以用不同的服装来彰显自己的个性,可以穿露着肚脐的热裤可以穿满是破洞的牛仔裤招摇过市,可以穿汉服可以穿旗袍可以穿正装可以穿休闲装,可以选择任何的色彩和款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很友好很包容。
我们这一代已经慢慢步入老年,有些年轻人喜欢给我们贴上中国大妈的标签:喜欢戴墨镜,喜欢各种丝巾,喜欢穿色彩鲜艳的服装,喜欢摆pose拍照……因为我们眼角有了皱纹,眼睛已经老化,墨镜可以挡光盖皱纹;因为我们皮肤已经松懈,我们要用丝巾掩盖。我们曾经满脸胶原蛋白,我们曾经曼妙柔软。可我们的美被套在了蓝色灰色中,我们的青春来不及绽放就到了暮年。
我们希望自己能和夕阳媲美和晚霞共舞,这就是我们穿在身上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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