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给过你压力吗？
没有。
那你焦虑什么？他们没有催过你相亲，也没有跟你要过钱。这就很好了。
我可以接受他们什么都不会，也可以接受他们需要我反哺，更可以接受他们需要在我这里获得情绪价值。但接受不了他们不愿意进步，因此而造成的很多损失和不必要的错误。
“常恒，要走啊，听说你请假了。”同事迎面走来冲着常恒打招呼“对，这假请的不容易，最近才批呢，走了，端午节后见”常恒收起起伏的心情
踏上高铁，两旁的景致是沾了回忆的刀，狠狠的刺进了常恒的心里，临走时的准备和淡然都被过幕一刀一刀全部刺碎。小麦覆陇黄的6月，远处隐约的山脉正如复杂的思乡曲线。当年从这里第一次走出去的时候还是青涩的少年。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是过年，那年雪像棉絮一样，盖在低丘处，满心都是首次独立归乡的锦绣情态。
1.5小时的高铁，好像才刚坐上就已经到了。这一晃的3年，这座城没有丝毫变化。路还是那条路，心路却不是那个心路。耳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扯断怅然的思路。或许自这次归来从那个孩童变换成男人独挡一面，下次来的时候便有了家庭，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中年回乡省亲的男人。
“妈，我刚到，刚下车，好像要隔离才能走。”常恒接起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啊，隔离几天啊，自费还是免费啊，把你隔离在哪了，离得近不，能送饭不，能送的话妈给你拿点，”常恒母亲焦急的问
“不清楚，妈，先挂了，我先去登记”常恒回复他的母亲并挂断了电话
出站口挤满了回乡的人，他们咒骂着政策，嘲笑着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在精神和物质上的贫瘠，再回头迅速和陌生的同乡人攀谈，交流来处，去处。然后再一起嫌弃政策和这片土地。
常恒抬头看着天，看着这片被工作的城市羡慕的蓝天，这般清澈，好像能洗净浑身纤尘，心中忧虑，眼中深重。5个小时的等候，120专程拉到了酒店隔离。洗漱完11点，摘下手表，这是工作第二年买的，就像面子一样。
手抱在后脑处，和衣躺在床上，窗外下起了雨，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刚下车计算着自己车程的母亲和沉默寡言的父亲。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想起过几天就要高考的常立。
好像成为了负责任的不自私的男人，是一件分分钟的事。比起工作中的辛劳，和看得见越来越忧虑的未来比起来，工作这个小孩更招人喜爱。
3天两核酸结束，准备打车回家，一看距离，只有2公里都不到，好久没走过路了，走着回吧，工作不是开车就是打车，好像那份品质的生活就像从小开始一样，实际上，步行，淌河爬山才是童年。
常恒看着路过的建材城，以前跟着父亲来这里买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里做生意的每天坐在那里打牌的福建老板，每个月都可以赚几百万。他们垄断了附近几个城市的家居生意。那时，常恒就在想，找个福建人做女朋友。后来，常恒到现在都没找到一个女朋友，不是挑剔，而是工作的环境根本没有女孩。
曾经赶着的路程，今天10分钟，常恒不知不觉走到了巷道门口，身后的风景，6年了，丝毫未变。母亲早在巷道口等着了。
“没睡好吧，回去给你做碗面，先睡会。”常恒母亲慈祥地看着自己3年未见的儿子
“不瞌睡，常立7号考试呢，能考多少，他读书你一直都跟着陪读呢，可别像我一样，到头来上个大专”常恒径直走着问母亲
“年纪14名，我问他们班主任了，能上本科，就是现在不知道报啥学校”母亲回道
“不是让学翻译吗？看他打算去哪个城市，往一线城市走，最起码的”常恒边放行李边说
“行，到时候你给看着报下”常恒母亲说
“考完让出去打半个月工，然后把驾照考了，不然上大学没时间，工作了更没时间”常恒说
“哥，回来了，你这吃得好啊，又胖了一圈，给我带啥好东西没”常立一手拿着书说
“没带”常恒抬头看了眼这小7岁的弟弟说
“那给我买个手机，我们同学都有，我也要”常立说
“考完再说”常恒回道
“还有几天就考了啊，你给我买个”常立说
“我说了，考完再说”常恒说
“常恒啊，吃饭吧”常恒母亲端着碗给常恒说
常恒吃了一口，没错就是从小的味道，虽然不是最美味的，但是这碗饭，3年没有吃到了，吃完饭常恒到处找东西。
“你找啥呢”常立看着满屋转悠的常恒说
“妈不是说他的钱存到银行，发现1万块没有了吗？打印的流水呢？”常恒说
“你跟妈要啊，妈放的东西你能找得见？”常恒站起身不由得笑了，这些年工作中，从一开始也好，升职做领导也好，已经习惯了，心中有数的事直接去做。
“妈，把你给我说银行打印的流水给我看下”常恒说
常恒拿着银行的流水看了2小时，5万块的账，比自己看2个亿的报表看着还乱。
“妈，这业务当初是柜员推荐给你办的吗？”常恒问他母亲
“对，我也不懂，你爸攒的这5万，让我过去存个定期呢，银行说他们弄得这个利息会多”常恒的母亲说
“银行的人给你买了保险，这个保险是要6万，同时存3年，利息只有2千多。这个保险是有风险的你知道吗？”常恒说
“那钱还在吧，没跟我说有风险，就说利息能多，我就让他们帮忙存了”常恒的母亲说
“5万定存3年，利息是4千多，你这个保险，3年到期只有2千多”常恒头都没抬说
“啊，我不懂啊，我听他们说利息高，相信他们的”常恒的母亲有些慌张的说
“你这个事是今年发现你多转了钱，才告诉我的，时间有点久了，咱们明天去银行处理吧”常恒手机捏着流水说
母亲一夜都没有睡好。常恒好久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觉了，熟悉而陌生，有点认床，4点隐约醒来，看见母亲的房间，灯亮着，母亲在那里小声的抽泣。
常恒装作没看见继续躺下。想起这些年一步一步得独立。想起这些年，母亲因为心软不和父亲离婚，为了他和常立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其实常恒的母亲不知道，这份自身的苦沿承给了常恒，坚韧而负责，沉默而敏感。
次日，常恒跟着母亲来到银行。母亲再也没忍住受的蒙蔽，在她强烈无知而又自尊的面庞下，她感觉像被戏耍和侮辱一样。常恒的母亲带点咆哮和愤怒，朝着银行的人大声问责。
“我就是要5万，存3年，你们把我的1万弄没了”常恒的母亲不断地重复这一句
她不懂讲求逻辑和证据，她只知道她存了这些钱，她拿着最规整的小学生字样的记账条，给银行的人看。她不知道那根本没办法作为证据。
“我们都是有流水的，查一下你肯定能记起来的，我们以前也有这种情况”银行的人嬉笑着，轻蔑的看着这个没能力提供有效问候他们证据的女人说
常恒从平和的情绪中升起了愤怒，看着这些衣着革履的同龄人。或许小镇的银行办业务的人，他们也在刚上岗的时候抱着一腔赤诚，后来被业绩的压垮了良心和底线，去坑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中老年人，告诉他们有利的，闭口不谈有风险的，告诉他们可以领礼品，可以成为各种级别的客户，享受什么福利。用虚名和最廉价的利息拉着中老年人所有的存款，在他们想取的时候，告诉他们取不出来。
“你好，她是我母亲，今天她也是我的当事人，所有的后续事务找我沟通，我全权代表此事”常恒看着眼前得得意洋洋的柜员说
“你好”柜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机械的说
“我没有看懂这几笔流水，你给我解释下”常恒平淡的说
3年的账，圈出来了3笔不合常理的，核对完，原本的5万定存，变成了分三年每年2万的保险，到期利息2千多，5万进入银行，2万保险，2万转走到存折变定存，5千又存回了卡上，5千不见了。第二年保险的2万是19年存进去的钱扣的。中间慢慢存得一万，又被推荐了其他的保险。
“您要的这几笔我们调下流水”柜员看着常恒说
“可以，几个工作日回复”常恒说
“最短一周，最长3个月”柜员回复
“太慢，我几天后离开这座城市3天之内回复”常恒说
常恒陪着母亲走出银行，母亲还在解释
下午4点，银行来电话要求再去一趟配合调流水。
“我们早上去的时候为什么不能一次性调，这是你的工作失误，不能让我负责，你们自己申请去掉”常恒回复
“那能让你妈来一趟吗”柜员说
“你觉得呢，你们是这样搞习惯了？”常恒回复
“没有流水号调不了当时的明细的，得来”柜员回复
“没空，她需要休息，有空来”常恒回复
7号转瞬到跟前，清晨的6点，常恒被常立来回踱步的声音惊醒，常恒睁眼看着认真背书的弟弟，从平日的嫌弃中多了几分欣慰，回想起他初中让让打暑假工，他说的那句谁家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出去打工的，你出去看看。不免眼底浮起了笑意。
本来就是要宠溺的弟弟，稍微认真点，便能抓走所有的关爱。常恒决定，下午给他买手机，作为接他考完试的礼物。9点开始考语文，7点半，常恒送常立去高考，看着考点，那是他的母校，门变宽了，内饰没变，路上常立问他考场位置。常恒看着图指给了常立。
两天高考很快过去，常恒每天朝6晚12，送考接考，像个父亲一样，关心鼓励陪伴。看着常立进了考场，常恒立马打车回去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或许这就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的生活。
正好力所能及，正好可以，正好愿意做。
高考完常立拿着流水继续看，打了投诉电话，带着母亲再次去了银行调证据，核实完毕，确实少了5千，银行说他们不会错的。肯定是拿走了，常恒母亲不记得了。
“世事无绝对”常恒看着会员冷冷的说了一句
“我们以前都有这样的事的，就是拿走了她忘了，毕竟时间久了，您让您母亲好好想想”柜员说
“你是说，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中年家庭主妇，好不容易攒了5万来存钱，让你们存定期，你们弄了保险，她突然觉得她想自己留5千用，是这意思吗？你是没有父母？还是你没有常识？”常恒有些发怒的说
“那这样吧，这个我们再上报下，调下当时的监控”柜员说
“好，麻烦了”常恒说
“不用调的，这个到期了是利息更高的，你母亲她不懂呀，肯定是当时拿走了”另一个柜员多嘴说
“你说什么？”常恒怒目圆睁说
旁边的柜员拉着口无遮拦的柜员走到了旁边
常恒看着时间，转头和母亲说：“妈，我下午6点的车，常立今天还考听力，我一会送他过去，没时间了咱们走吧，后续的事情都交给我了，你不管”
常恒母亲看着自己找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儿子，满眼欣赏和骄傲。5点下起了阵雨，常恒抬头看着天，透过漂浮的云依旧能看见这座城单纯的云彩。
雨过后，常恒踏上了高铁，头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半个小时过去，邻座的人起身常恒惊醒，拿起手机一看，母亲打来了5个未接。
“妈，我刚睡着了，你说”常恒长呼吸一口说
“常恒啊，你忘了拿流水了”常恒母亲带点焦急的说
“哦，没事的，那些事我都记下了，你不用在操心了，平时也少操心，有些事不是人能控制的，多操心多生病呢，给你买的钙片记得每天吃，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了”常恒唠叨的嘱咐自己的母亲
晚上9点。常恒到了他熟悉却深感无未来的城市
这一刻，常恒感觉自己又长大了。
“常恒回来了，呦，怎么看着不大高兴啊，有没给大家带点特产呐”寝室的同事怀着期待的心情说
常恒这才想起来什么都没给同事带，同事每次回去一趟，都给大家带、场面显得尴尬。常恒说带了带了，怎么能不带，来得及，高铁上不让上，我寄了快递了，后天到。
“可以可以，不错，领导说明天早上不上班，下午开会，给你说声”同事说
“好嘞”常恒说
转身进卫生间洗脸，常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说，所谓成长，是否大抵如此？
拿起手机，看着老家的特产，下单选择加急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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