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留琛走了以后的那几个月,华曦的日子平淡如水却又无声惊雷。她咬牙切齿地奔波在单位和图书馆之间,没日没夜地遨游在工作和知识的海洋里,考完试之后华曦请了一天假,昏天黑地地睡了一个对时,醒来的时候正值晚上八点半,屋里漆黑一边,窗外灯火阑珊,她有些渴,却懒得下床去倒水,只是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赵留琛消失两个月了,还有两个月就是农历新年,也不知道到时他会不会回来。如果他回来,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刚好凑在一起过年,如果他不回来,那她自己一个人又该去哪里呢,回家吗?她不想回。家里是冷冰冰的脸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父母大概还在生气吧,气她和成杰离婚丢了他们的脸,害他们被亲朋好友指指点点。
华曦的身体无力地软倒下去,她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紧紧地缩进被子里去。
枕头下面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吓了华曦一跳。她翻了个身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主管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说过多少次工作要认真要仔细,你全当放屁了是不是?”华曦默默地抖了三抖,轻声问道:“请问……出什么问题了吗?”
电话另一端的女声又高了个八度:“上周五你颠倒了两名客人的会员号,给客人算错了优惠价!现在人家发现了,你足足少给人家优惠了二百五十块!二百五十块!!!”
华曦被那尖锐的声音吵的头疼,不由把听筒离耳朵远了一些,只听女人又叫道:“人家说了,明天点名要找你理论!上次你就因为收错了银被人家找上门,你自掏腰包赔了钱你还不长记性吗?呸!不能干就滚蛋,谁有空天天给你擦屁股!”
嘟嘟的忙音响起,华曦呆呆地愣了几分钟,缓缓捡起地上的充电线重新给手机充上电,插了好几次才把电源插进充电口。她觉得有些心慌。
那一夜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在想着第二天要怎样应对暴躁的客户,直到早晨六点半的铃声响起,她才像受了惊一样弹起来,愣了一会就赶忙去洗漱,给自己细细地化了个妆。早饭是吃不下了,她慢慢地走出门去,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不可以掉眼泪,自己的懦弱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决不能被别人看出来。
远远地看到了公司的牌子,华曦深吸了一口气,点开通讯录看了看赵留琛的电话,然后迈开腿坚定地走了过去。
华曦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灵异,因为她每次担忧的最坏的结果都会成真,就像这天,客户果然很暴躁,连骂人的台词都和她预想的相差无几。
“弄混了?你长眼睛干什么使的?两个会员号一长一短,你能弄混?”
“我看你就是想私吞我的二百五十块钱!你们公司怎么会有你这种缺德的员工!”
“道歉?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你说你们怎么赔偿?我可是你们的高级VIP!”
“什么?你以为把那二百五还给我就算了吗?我的精神损失呢?我来回的车费呢?什么东西!”
“给我鞠躬!给我鞠躬道歉,给我三鞠躬!”
华曦被吵的头晕脑胀,她看着主管在一边陪着笑打圆场,看着一脸嚣张誓不甘休的客户对她指指点点,看着大厅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收缩到心脏里去死死地凝结住,仿佛轻轻一喘气心脏就会带着冰碴子爆裂开来。
她目光无神,缓缓地鞠下躬去。
一双大手从旁侧伸出来,一把将她捉到身后。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这位老哥也是蛮想不开,让人家三鞠躬,当自己现在是遗体告别吗?”
华曦的眼泪像决了堤一样夺眶而出。
赵留琛穿着墨绿的常服,背着墨绿的背包,脖子上挎着水壶,一只手拎着她,另一只手将来推搡她的男人一把挡出去。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叫嚣起来:“我呸!你算是哪根葱,当兵的了不起吗?包庇盗窃贼,想要欺负我小老百姓吗?”
赵留琛把华曦往身后藏了藏,一双大手温柔地包裹住她的,嘴上淡淡地说:“老哥,话不能这么说,我恰巧路过也听了个大概,我身为人民子弟兵,现在来调解矛盾,也是应该的。谁没有状态不佳的时候?谁没有出错的时候?更何况咱们还是爷们,不能逮着一个女人不依不饶不是?这么多人瞅着,咱这吵吵闹闹地也不光荣不是?”
他背着手将行囊塞进华曦手里,一把搂住男人的脖子,一口一个“老哥”地将他往人群外推去,俩人不知道在门口说了什么,过了一会那男人竟然不声不响地走掉了。
早晨的阳光给赵留琛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推门走进来接过华曦手里的包裹,另一只手变戏法一样掏出纸巾一点点抹去她满脸的鼻涕眼泪,将她的头摁在自己怀里。
华曦听到他轻轻地叹气声。
他说:“你个大傻子,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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