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之序曲 6
（六）
以薰向明仔简单介绍了自己，借口和他顺路，便与他攀谈起来。
“啊！我知道了，你是阿柯的新同桌。”明仔是隔壁班同学，对她也略有耳闻。
于是以薰顺着他的话，询问了他余宗柯的古怪行为。
“哦，你说昕姨啊。我只知道以前阿柯的妈妈跟昕姨是很要好的朋友。阿柯妈妈过世后，她把阿柯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他爸爸要上班，几乎都是昕姨在照顾他。”
“可是，两三年前他们就不大来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碰到过几回。问他吧，他要么不解释，要么就随便找个借口。后来我也就懒得问了，反正他就是个这么憋屈的人。”
明仔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谈起正事来还是挺认真的。
看以薰这么关心宗柯的事情，他贼兮兮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对我们家阿柯有意思吧？嗯？”说完，他自顾自地念叨起来：“儿大不中留咯！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的猪仔，被别家的白菜惦记上咯！”
以薰暗自收回之前对他的正面评价。清清嗓子，她说：“那个，你信不信明天我告诉他，你说他是猪仔！”
“哎哟！“明仔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拍脑门，有些懊恼。急忙说道：“你可别告诉他。不然我可惨了！”
“哼！"以薰佯装不理会。
明仔眼睛珠一转，立刻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道：”以薰姑娘，你最好了。肯定不会告诉阿柯的，对吧？”
“那可不一定！”以薰装怒吓唬他。
“那，我告诉你一个他的八卦，作为交换，你可不能告诉他。”
“什么八卦？”以薰来了兴趣。
“那家伙，虽然一副冷漠的样子，但他还是有喜欢的人的。”
“哦？他喜欢谁？他那样一座活雕塑，居然还会喜欢人？”
“真的，他喜欢校花，你们班的明雪同学。”
“啊？”以薰一时语塞。
“有什么好惊讶？很难、有人、不喜欢、吧。”明仔边说，边想，自己的耳朵根也不自觉红了。
以薰敏锐地察觉，然后调皮地笑道：“该不会是你喜欢明雪吧？”
“才不是。”明仔急忙否认，但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本来阿柯只弹经典曲目，有次无意间知道明雪喜欢《天空之城》，他还专门找谱子来学。后来市面上流行的曲目，他都学了个遍。”
其实，如果在今天以前，以薰是不太可能相信明仔的话，毕竟，同桌那种古怪的性格和行为，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对什么人上心。可是，今天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报名参加了明雪组织的小短剧，那么，明仔的话，可信度就大大提升了。
明仔认真地说完，又似乎自言自语道：“他又不敢在人前弹，也不知道学了干什么。你说，如果明雪想听，他会弹给她听吗？”
“不知道，但，如果有人能让他打开心门，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以薰若有所思地说。
“嗯......”明仔也仔细思考着以薰的话。
“对了，你说他不敢在人前弹。为什么啊？”
“这个，也是我的推测。”明仔认真地说道，“刚刚不是说，他妈妈去世了嘛。是车祸......”说到这个话题，明仔的声音也沉重起来。
随着他的点点叙述，以薰的心也沉痛了起来。
在他七岁那年，参加了一场路演。那一天很热，他吵着要吃冰淇淋。妈妈对他说，等他表演的时候，她就抽空去买。他答应了，乖乖地上台表演。
舞台很高，他坐在台上可以看到很远。他看着妈妈小心翼翼地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商店里买了他最喜欢的巧克力冰淇淋。然后又返回。
可就是走到路中间的时候，一辆失控的小轿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直直向她重来。她躲闪不及，被车撞倒。而轿车直到冲上了人行道才停下来。
他坐在舞台上，目睹了一切。呆愣片刻后，小小的他顾不得舞台的高，直接从上面跳下来，冲到了妈妈面前。可是他的妈妈已经当场死亡。
他紧紧地抱着妈妈，任谁来都劝不开。
最终，还是昕姨出现，才把他抱了开来。
从那以后，他好长时间没有弹钢琴。再弹时，也绝不在人前进行表演。
说完这件事。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都默默地低着头走着。
又走了一段路。明仔突然停了下来，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哈哈。第一次有女生送我回家，哈哈哈。“
以薰对他翻了个白眼，说道：“拜托！你想多了吧！”说完，瞪他一眼，抬脚走了。
~
以薰回到家。妈妈还没有回来。
她看到桌上有一期新的《音乐家》杂志。于是拿起来，走到窗边席地而坐，默默地翻着杂志。
这种杂志，看得人很少。多数是专业人士。
以薰坚持要订，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热爱音乐，而她也不是很看得懂。
但这本杂志上，会有关于一些当代艺术家的报道。
只因为，妈妈曾经透露过’她的爸爸是音乐家‘这样一个模糊的讯息。
看了一会儿，她又放下杂志，心事很杂乱，她有些看不进。
于是她双手抱膝，把下巴垫在膝盖上，眼睛看向窗外。
她们住在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公寓里。公寓位置高，她们住的楼层也高。
从这里看向窗外，可以看到南湖，可以看到南湖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可以看到环绕着南湖四季常青的树，也可以看到树下行色匆匆的人。
今天天阴，整个窗外笼罩了一层阴郁的颜色。
以薰突然升起了一种与宗柯同学同病相怜之感。
或许，他身上一直吸引着她慢慢靠近、探索的因素，就是那种傍她长大的孤独感吧。
思索着，沉重着，以薰暗暗下了决定。
妈妈开门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女儿双手抱膝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灰色的天空和冰冷的水泥森林。而女儿的背影显得那样落寞而寂寥。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妈妈，你回来了？”以薰仰头。
“嗯，在想什么？”妈妈温和的声音响起。
“在想，我有妈妈真好。”以薰靠过去，双手环住妈妈的腰，头靠在她的肩头蹭了蹭。
妈妈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弄懵，愣了一下，也紧紧回抱她，“怎么今天这么粘人？”
“今天听到了一些事。”以薰轻描淡写地回答。
二人相拥坐在窗前，直到室内的光线完全暗下来，窗外亮起各色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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