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她挽起长袖，走到长明灯旁，左手拿开雕花镂空笼盖，右手探进去拿出蜡烛。边缘处却勾住了衣袖上滚的金边。她轻叹了一口气，将其微微扯开，几根卷在上面的金线被火舌轻轻一舔，遍无踪迹。烛火仍在微微摇动。暖黄的灯光把黑夜烧了个洞，灯架的影子印在手上，横亘于玉指上，倒像是一把弯刀。周围却仍是黑黢黢的，看不甚分明。她握着蜡烛，依次走到两侧的长明灯旁，侧握着蜡烛了火，盖上笼盖。

        蜡烛次第被点亮，大殿里倒是稍微亮堂了些，然而角落里终是照不分明，光线延过去，倒像是被吞灭了。

        她蹲下身，高耸的柱子半边被烛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团龙祥云纹隐约可见，靠近地面的地方确是稍稍暗些。她伸手，触及之处有些粗糙，是一层血痂。那天他们撞柱而亡流的血，宫人们没有冲洗干净。

        楠木大门似乎没有关好，风席卷而至，大门哐当一声砸在墙上，而后又被裹挟着合上。明安提着一盏灯笼冲进来，他半边衣服都湿了，伞上的雨珠滚落下来，地上晕开了一片暗色。灯笼掉在地上晃了晃，他抬眼，睫毛簌簌晃了两下，雨水顺着流下来，倒像是眼泪。他忽而直挺挺地跪下来，毡毯上却是被雨水打湿了。她伸手准备扶他起来 ，触及之处却是黏腻的，不是雨水，是温热的血。

        明安没有起身，确是俯身跪拜，额头贴地，这是行大礼。

        她闭眼，声音是哽咽的，“他来了。”

      “……是”

        外面确实吵了些，金戈之声伴着怒吼和尖叫，然而雨声和风声掩映着，听不真切，就像小时候看的皮影戏，隔着那层幕布，人影们影影绰绰地动着，戏曲拐着弯儿钻进耳朵，唱词伴着十八弯的戏腔，勾得人心肠都动了起来。

        如今还忆及儿时之事了，她笑了笑，心想：今日这天气真是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