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车里的歌

1.

小时候，爸爸是货车司机，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爸爸常常不在家，但一有机会他总是把我带在车上。小小年纪的我，跟着爸爸去过各种不同的城市。那时的我，以为世界上只有一条路。从家出发，开一会儿可以到成都，再开一会儿可以到重庆，再远一点到广州，再远就到北京啦！那时我也跟着爸爸学认各种路标，各种车辆的品牌。还跟着爸爸，听他车载收音机里的歌。爸爸喜欢的音乐和歌手，就成了我喜欢的音乐和歌手。童安格，刘德华，张明敏的歌陪着我们驶过一段又一段的旅程。

“你说我像云，飘忽又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

“啊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

“黄山黄河，长江长城，在我心中重千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 …”

尽管那时的我还很小，可是大部分旅途中的歌我都记得，旅途中点点滴滴的许多细节我也记得。我记得有一天夜里车开进了路边的水沟里，妈妈抱着我看着爸爸为此忙碌；我也记得爸爸为了保持清醒买一大桶酸酸的樱桃边开车边吃；我还记得有一次在一个路边的汽车修理店修车时，我问妈妈爸爸的属相是什么。妈妈说：“你爸爸是属牛的，一年到头都像牛一样在辛苦工作。”我听着妈妈的话，畏在妈妈的怀里偷偷地抹眼泪，心疼着我的爸爸，暗暗决定要好好学习。

一家人在旅途冒险的电影《阳光小美女》（图片来源网络）

2.

因为一些事故，爸爸不得不卖掉家里的货车，还借了好多贷款，于是只得成为雇佣司机更加卖命的工作。学习渐渐紧张的我也少了跟着货车去旅行的机会。每年的寒假暑假，就构成了一年当中少有的全家人相处的时光，货车驾驶室便是我们移动的团聚地点。

进入青春时期的我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表现之一就是我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歌和歌手，张明敏和童安格已经有些“老掉牙”了。可爸爸却总是“与时俱进”，车里的卡带，不再是他喜欢的歌手的歌，而是当时最流行网络歌曲。《童话》，《老鼠爱大米》，《痴心绝对》… … 虽然不见得每一首我都喜欢，我却知道只要哪一次我兴奋地喊“哇这首歌好听”，保证下一次上车就能听到同样风格的歌出现很多次。

对《读者》有印象的人应该都知道，每期的最后一页都会刊登一首当时流行的歌曲的歌谱。有一次在一本《读者》的最后一页印着《流星雨》，我告诉爸爸这首歌很好听，后来爸爸买了他的第一只手机之后，把《流星雨》编到手机上成了他的手机铃声。所以在每次的旅途中，也总能听到《流星雨》熟悉的旋律响起。

那时爸爸真的很忙，好几次大年夜也是我们一家人在车上度过，听着收音机里的各种音乐，看着万家灯火。为了避免爸爸犯困，我和弟弟变着花样和爸爸聊天，问他各种不同的问题，“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花？这是什么标志？”。爸爸像百科全书一样回答我们各种问题。有时太困的我们，也躺在后面的小床铺里睡觉（大概很多人不知道货车驾驶室里是有床的）。常常我是睡得很香，但常常我也是只是躺着，听爸爸妈妈聊天，有时聊家里的琐事，有时也会争吵。团圆夜在旅途中的我，却从没觉得过漂泊，也从没觉得缺少过什么。

电影《怦然心动》中的父女（图片来源网络）

3.

厌倦了开车的爸爸辞掉了“老司机”的工作，一个人去了西藏经营旅馆。大学毕业后的我带着弟弟和好朋友去到拉萨玩。摆脱了货车的爸爸，这次是开着轿车带我们旅行，不变的是车里还是放着流行的歌，和我们几个孩子的吵吵闹闹。

这时的爸爸车里的歌，音乐类型更加多变和丰富了。有崔健，汪峰这样的摇滚歌手的歌，也有伤不起的网络神曲。当汪峰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们跟着一起吼出心中那份徘徊无奈，当“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想你想你想到浑天黑地……”动次打次的节奏响起，我们又跟着一起打趣，哼哼哈哈，“嘲笑”歌词过于直白。我们一边听着歌，一听着爸爸讲他在拉萨骑行，徒步和摄影的趣事。车窗外是成群的牛羊，是波光粼粼的小溪和湖水，是辽阔的天和地。车里是失恋的我和朋友，懵懂的弟弟和离婚的爸爸，有点奇怪的组合却又很融洽。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懂彼此的笑话，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能欣赏彼此喜欢的歌，我只知道那段时间笑声很多，爸爸和我们看起来都很快乐，像是有一车美好和欢乐在青藏高原的蓝天白云下行驶，天空很纯净，心也很纯净。

爸爸相机里的我们

4.

后来的我没有长长的假期了，寒暑假也不能再跟着爸爸的车去长途旅行。有一次在朋友圈看着爸爸半夜分享歌曲《我想有个家》，心痛得哭出了声音，稍微稳定情绪后给他打去电话，却也无法描述心中的牵挂，只得简单地嘘寒问暖然后挂断电话。爸爸和女儿，小时候像亲密的朋友一样可以分享音乐和偶像，如今却也生疏得很多情绪不知道如何表达。

复活节的我和朋友一起听着歌在异国他乡的山山水水中穿行，我的思绪却被拉回到了过去的一幕又一幕。那些和爸爸，和家人在车里度过的日子，一起听歌一起吵闹的日子，那么简单又那么美好。爸爸朋友圈里分享的歌，我已经没有时间去一首一首点开再听，他的心情我或许也没有办法全部了解。当回忆起过去，心中的幸福也给我许多勇气，说一些“矫情”和“老套”的话的勇气：

谢谢你爸爸，曾经你给过我的，幸福地大把吃樱桃的时光，贫穷却有很多书可以看的时光，除夕时在驾驶室度过却不觉得漂泊的时光，感觉自己被真挚的爱着的时光，谢谢你。现在的我，无法给你一个家，可我却永远是你的家人，永远愿意爱你，可能这份爱有些笨拙，可能这份爱有时也偷懒，你不是完美的爸爸，我也不是完美的女儿，但是不完美的爱却又是真实的。

谨以此文献给爸爸，祝爸爸生日快乐！女儿爱你！为你的身体健康和心灵安定向上帝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