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某件大事影响，我失业了。
劳动力市场，鲜有单位招聘。宽敞的大厅吞噬着三三两两的求职者，食不果腹。
一边走一边想，女朋友将要过生日，我需要给她买生日礼物，钱哪里来。
手机的功能键按掉了，别人问为什么不换一个新的。只能说三年了，有感情了。不瞒各位，内裤也三年没换新的了，美其名曰舍不得放手。
这个时候，我要是能遇到一份赚钱的工作，哪怕苦点累点，绝对义无反顾。
落寞之下，走出大厅，路边的摊位零零散散。这些属于地摊货，一般人要么看不上，要么干不来。
它们是各种外卖招聘，保险招聘，展架摩肩接踵，吆喝此起彼伏。
“…互联网衍生行业，老百姓的锅铲子，只要你们还要做饭，我们就有出路…”
“我们不做保险，我们只做人民币的搬运工…”
说实话，这些活我都干过，根本坚持不了两个月。
此刻的我，就像非诚勿扰上的男嘉宾，台上的24盏灯已经灭完，只能走人。不同的是我走的时候没有那哀丧的音乐相伴。
就在我以为这一次又以失败而告终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种情况类似于爱转角，我的心脏突然“咯噔”一下，不会是哪个脑残看上我了吧。没想到生活就此给我补上一段哀乐，远胜可惜不是你。
“帅哥，我看你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
我转头一看，来者不善。个子跟我差不多高，都没到一米八，眯虚着眼，嘴角微微上扬。
“你，我不认识呀。”
说完我就准备走，因为心里落差太大，在我的潜意识里应该是一个女人，结果是一个大老爷们。
“帅哥急啥，看完这个再走也不迟呀。”
说完他就递给我一张名片。抬头：黑白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姓名：张无常。职位：董事长。联系电话：17417417414。
名片的最底下是两个二维码，左边的二维码是银联微信支付宝通用，应该是个收费码。右边的二维码是个公众号识别码。
我一看这玩意，一定就是个江湖骗术，跟初中时候路边玩三张牌的差不多，只要你参与了，有多少钱也不够输的。
“名片，我不需要明骗。”
张无常一看我说不需要，立马把我的手连同名片一起握住。
“老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合不合适，你识别一下公众号再拒绝也不迟。”
我看张无常的脸笑得像婴儿一样自然灿烂，也就不再推辞，识别一下也不能把我吃了。
谁知道我识别完，黑白传媒公众号官网黄页立马呈现在我的手机界面。
上面都是一些丧葬用品，图片也很清晰。
什么骨灰盒，冥币，宝马车，阴间小姐等商品琳琅满目。
再点子菜单，骨灰盒材质不同价格也相差很大，便宜的几百，贵的上万。冥币也分东方大国冥币银行和西方大国民币银行，汇率比跟真钱一样，尊崇浮动汇率。
实在不好意思，作为大男人，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点开了阴间小姐的子菜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国产的，日韩的，欧美的，熟女型的，萝莉型的，等等，等等。
“你是要我帮你推销这些产品？”
“你傻呀，这些产品都是网上预约，购物车你会用么？”
艹，张无常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噎死。淘蛋，叮东，天狗等我都买过东西，但是还真没有用过购物车。
“那你要我做什么？”
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想早点结束缠斗，所以我问得比较直接。
“别急，下拉菜单。”
好嘛，我的右手大拇指，顺着屏幕下滑，原来是黑白传媒的招聘信息。
“请点最新招聘。”
忘记交待了，前面张无常跟我的对话用的是当地某个县城的方言，而且语速有点急促，听起来不太舒服。
而“请点最新招聘”这几个字用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而且语速控制得恰到好处，如沐春风。
这句话就像麻醉剂一样，迅速地穿透了我的血脑屏障，麻痹了我的神经。我的大拇指又是一按，按得潇洒自然。
“请看招聘栏最上面”。
排在最上面的是文案策划一名，男性，30～40岁，本科学历（中文专业，有文案功底的优先）。
还附带薪资待遇，保底工资，月薪两万，可以日结，五险一金，吃住免费。一旦录用，签订劳动合同，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内工资按八折发放。
我是一个思想偏保守的人，也是一个求稳的人。看到五险一金，管吃管住的条件格外动心，所以我得对张无常加个称谓表示尊重。
“张总，你的工作岗位挺好，可是我已经四十出头…”
“四十出头算什么，我是公司一把手，我说你行你就行，我就问问你有没有文字功底？”
没想到张无常说话一急，普通话又变成方言。我立马切换手机界面，打开写作APP。
“张总，我写的全在这里了，你看看。”
“吆喝，你就是村头愚农啊，你干过外卖是不？”
“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就是你当年笔下的夜总会大哥呀，特欣赏你，直接跟我干试用期免了。”
此刻，我的心中有一万只小斑马呼啸而过。大千世界，茫茫人海，聚散离合皆是缘啊。
真的是机不可失，我为了套近乎，不得不再改称谓。
“大哥，那你得给我透个底，我过去具体做些什么？”
“老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我顺着张无常的手指方向，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路边有一座茶楼。
“大哥，你这是要请客？”
“小开丝，这里哪是我们兄弟谈话的地方。找个雅座，关上门聊。”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提到花钱，那不差钱的状态就出来了。嗓门高，语速快，气定神闲，前脚还像装了弹簧一样，一颠一颠的。
没几步路，抬头一看——张记茶楼。
“看什么看，以后天天来！”
张无常看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显得颇为不满。毕竟人家是大哥，我又能怎样。
这个茶楼木砖混合结构，沉稳内敛，古色古香，一共分三层。
第一层主要是一些散客，所有桌椅全部是实木制作，摆放整齐，一尘不染。我根本来不及仔细观察，一个服务员绷着脸立马挡住了我的视线。她训练有数，像个空姐一样给我鞠了一躬。
“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什么几位，自己人。”
“大哥，这女孩是？”
“你以后叫她小蝶就行。”
“这小蝶看上去挺好，怎么绷着个脸呢？”
“老弟，她这是职业病啊！”
言语之间，我们已经沿着木制楼梯转上二楼。这一层全是各种包间，透过一扇没有关好门的包间，我能够看到桌子上还有各种碗筷。
“大哥，这层不是用来喝茶的呀？”
“光喝茶能赚几个钱，这些都是预订饭局。桌子旁边的茶几才是用来喝茶打牌的。”
“大哥厉害，大哥行。”
“别拍马屁，跟我去三楼看看。”
此刻的张无常跟马路边招聘的眯虚眼完全判若两人。他此刻的派头一点也不比淘蛋网的马总差。
好家伙，到了三楼才知道张无常的厉害。他在三楼的楼梯口安装了一把U型大锁。
“老弟，这个地方可不是普通员工随便可以进来的。”
“大哥，您的意思…”
我看张无常话里有话，赶紧把“你”字换成了“您”。
“我会给你按主管待遇，我将会亲自给你做个五年职业规划，你懂得？”
“谢谢大哥。”
说实话，我真的穷怕了。此刻，我的膝盖都要背叛我的思想了。
张无常一手拿着锁，一手指指点点给我介绍每一间办公室的功能作用。
第一间门上贴着“出纳”二字。
“老弟，理解出纳两字的含义不？”
“就是财会。”
“沾点边，实话告诉你这就是开发票的，这一块主要是给各单位走账用的，特别是领导家有白事，你懂得。”
再往里依次是哭手，化妆，文案。
“大哥，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哭手组？”
“问得好，这是我们黑白传媒的支柱产业，我们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绝对离不开哭手组，小蝶就是哭手组的主力成员。”
“具体怎么哭呢？”
张无常没有解释，而是掏出一把钥匙。
“进来看，墙上面有愿景，展望等企业文化。”
我看公司企业文化的时候，张无常拨打了一个电话。
黑白传媒的愿景：每一个死去的亲们都能够被温柔以待，在你们离开人世的时候请享受一场私人订制的歌舞晚会，天堂里没有歌来舞往。
黑白传媒的展望：弘扬华夏文明，拓展海外市场，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
黑白传媒企业文化的宗旨：我们不是在做白事，就是在做白事的路上。
你看看，黑白传媒多敬业。
就在我感叹，黑白传媒企业深厚的文化底蕴时，小蝶来了。原来张无常刚才是给小蝶打电话的。
小蝶双手托着一个茶盘，茶盘上放着两只茶杯，一个茶壶，一个茶海。
“小蝶，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文案组负责人，你以后就叫她村长吧！”
“张总，村长请慢用。”
说完，小蝶又朝我们分别鞠了一躬。
“大哥，公司的企业文化挺好呀，找我来合适嘛？”
“唉，喝茶。”
“咣…”
张无常的杯盖划过杯口，屋子里茶香四溢。
“老弟，人各有志，你的前任不瞒你说另起炉灶啦。”
“难不成这种市场竞争也很激烈？”
“哥不怕竞争，哥只想做得更专业。”
不得不说，张无常干活的态度绝对端正，茶叶也很正宗。第一杯喝完，张无常特地起身又帮我续上一杯，还不忘调侃我一下。
“只管喝，第二杯半价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喝之前得帮我把以前的哭手文案审一审，越深入人心越好，我们属于大型服务类企业。”
哭手文案足足有七八页。
我一看目录彻底傻眼，原来哭手也要本科学历，关键还要文武双全，年轻貌美，前凸后翘。
实话实说，贫穷真的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目录第一行
哀乐
第二行
唢呐
第三行
原声
第四行
流行歌曲
第五行
杂耍
第六行
艳舞
……
我正看得起劲，张无常又把那倒霉茶杯盖往杯口上划一下，好像一辈子没喝过茶似的。
“老弟，你有文字功底，今天你就帮我改改，明天我们正好有一单白事要做，这次看你的啦！”
其实我也不懂，猜想哭手也属于歌手，达人之类的。我看过什么好声音，我就按照那些评委评价歌手的话术进行修改吧。
哀乐旁边加个括号，括号里注明和声，也就是放哀乐的时候，要有两个哭手，“呜呜”地跟着哀乐起伏，这样能够增加哀乐的饱和度。
原声那一栏，也不能光哭那呼天抢地的几句话。
“什么什么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留下我一个人好狠心啊……”
一定要根据消费者的身份添加情感，明确主体。比如儿女请的哭手，那哭手表演时必须要哭“亲妈”二字。
如果是姨侄女请的哭手，那哭手第一句必须哭“亲小姨”。只有这样，消费者钱才花得值。
另外，为了显示黑白传媒企业的声音辨识度，哭手在哭的时候必须要用当地口音，这样死者才会感觉通俗易懂。
经过我的一番修改，张无常特别满意。
“老弟，你的文字功底绝对欧开，接着参观。”
这一次，我们来到了文案组门口。张无常递给我一把钥匙。
“你就是文案组的负责人，把门打开。”
打开门一看，窗明几净，绿萝，君子兰，发财树，各色盆景布置在墙角。红木沙发，藤条座椅，棕色办公桌上面架着一台液晶电脑，还是曲面屏的。
“老弟，这沙发以前没有，这是我专门为新主管置办的，小饿小困就过来歇一会。”
“大哥，您费心了。”
“什么费心，企业要想壮大，我作为一把手，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人才。”
“哥说得对，不过有一点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没拿你当外人，说。”
“就是我们的菜单定价未免也太高了点吧。”
“请具体说明。”
“比如说哭三分钟三百元，人家会不会嫌贵？”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概念营销。人一辈子可以结几次婚，钻戒还说爱情恒永远，一颗永流传呢。这死只能一次呀，谁要是讲价就是不忠不孝啊。”
“大哥厉害，那就没有套餐组合，活动价，亲民价，双十一什么的吗？”
“有啊，组合打包套餐之类的肯定要适当优惠一点，不过我们项目里最便宜的流行歌曲，一首都要一百元。一场白事下来主家没个十万八万下不来的。而且去的人都有红包，比ICU医生给病人做手术厉害多了。这个不是结婚过生日，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呀！”
“大哥，要是普通百姓呢？”
“普通百姓由乡下普通公司去承接，咱们服务的是高端客户，大客户你懂吗？”
好嘛，我不得不承认，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狼走沟底，狐走山腰。
“想什么呢？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包吃包住你别忘了。”
我的个神啊，黑白传媒的午饭只有张无常夫妇和现场主持人还有我才能按点吃饭。其他成员都得忙着招呼茶楼客人，但是都有提成。
四个人，八个菜。有四个是海鲜，还拿了两瓶幻影六代白酒。
席间，张无常将进酒，杯莫停。打开话匣子，给我们讲起了黑白传媒公司的发展史以及团队核心成员。
原来他们刚开始也是当地某县乡镇的一个小团队，经过十来年的发展壮大才有今天的规模。他的老婆叫乔爱荷，也就是哭手组负责人。
为了记住他老婆的名字，我默默地在心里做了一个标注——奈何桥。
乔爱荷不仅能歌善舞，而且还有各种绝活，名副其实的民间表演艺术家。
主持人叫石到投，长得不伦不类，油嘴滑舌，我怕记不住就记他倒头色（本地方言，骂人的，不过很形象）。
这家伙本来是干婚庆主持的，很能感染现场气氛，酒量也可。
据石到投所言，他好像看中了小蝶，只不过人家小蝶是某传媒大学毕业的，暂时并没有答应他。
吃完八个硬菜，喝完两瓶软酒，张无常又安排大家打掼蛋，掼蛋是一种扑克牌玩法，属于地方性牌种。
由于有新客户前来咨询，张无常的位置由小蝶代替。这样我就跟乔爱荷一组，打石到投和小蝶两人。
我是小蝶的上家，所以我和小蝶的距离反而比石到投和小蝶的距离更近。
打这种牌需要配合，小蝶不是很会打，石到投总是抱怨小蝶。不像我和乔爱荷配合默契，不管输赢都是笑嘻嘻，因为我们都是演技派。
为了不让小蝶再受抱怨，我就专门打压石到投，然后放张小牌给小蝶走一下。小蝶心领神会，不会走牌时，我故意把牌往她那边偏一点，她一看我手里什么牌就知道怎么出了。
我们就这样打了一个下午，大家有输有赢。趁着石到投去厕所的时候，我还加了乔爱荷和小蝶的微信。
晚上睡觉的地方在地下室，另外地下室还有健身房，练功房，练歌房。
本地人一般都回家住了，只有像我这种外地人才会留下来。
真没想到，小蝶她们哭手组也留了下来。据小蝶所讲，明天是一场重头戏，死者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给死者请哭手的人很多，她们要准备足够的节目。
我看到小蝶她们一时放声大哭，一时流行歌曲，一时玩个杂耍，一时扭个屁股，挺个胸脯……
相比干外卖，做保险以及小蝶她们，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幸运，动动手指就能来钱。但是我深深地知道，这种游走在道德边缘的行业，终究不是我毕生的行业，等我缓解眼前的窘境之后，一定会伺机而退的。
第二天，蒙蒙亮，张无常就吆喝大家各就各位开始干活。
我作为文案策划，其实可去可不去。可是张无常非要带着我，美其名曰做做幕后工作。
只是我到了主家才知道，刚一落座，主家就拿手机扫了一下张无常的二维码，交完了剩下的资金，我清楚地听到张无常的微信响了一下。
“微信现金到账五万元。”
紧接着，主家给我们到场的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包，石到投有经验地用手指捻了捻，就像给麻将号脉一样。
然后冲着我竖起了两根手指，张无常也给我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是出来混，早晚是要赚的。
就在我感叹钱来得如此轻松，如此之快时，主家又给我们安排了一顿晨饭。这是主家专门请的厨师做的，味道好极了，我吃得非常满足。
抹嘴的功夫，就听得哀乐四起，这个时候也就早晨五点左右。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伴随着小蝶和乔爱荷的和声，显得很有感染力，估计邻居都睡不着了。
哀乐大概放了一个小时，接着就是迎接各路奔丧的人。来一拨，主家不用人哭，我们的哭手就会帮他们哭，他们出的钱多就多哭一会，哭的同时唢呐声响起。
这种场面绝对比大公鸡打鸣厉害得多，街坊邻居没有睡懒觉的。
乔爱荷怎么哭其实我并不关注，我主要关注小蝶的。她哭的时候不光音色优美，字正腔圆，而且表情到位，眼泪那是哗哗的。
不得不说，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就这一点我要给小蝶点赞，乔爱荷输在音色苍老沙哑，转音不够。
谁知道小蝶一哭完，马上主家就给她塞一个大红包，然后递给她一张小纸条。
我是搞文案策划的，有权上去看看。我利用职位便利，与小蝶紧挨在一起，举案齐眉地看完小纸条。
只见小纸条上写到：
尊敬的黑白传媒，大家辛苦了。
逝者是我们的小姨，我们三个人分别出两百元，三百元，五百元，请你们帮我们好好哭一场。
不是我们不想哭，我们也很伤心，但是我们不专业，只会流泪，所以有劳你们哭手了，钱不够可以再加。
还有落款，分别为，小菊，小刚和小兰。
凭着深厚的文字功底，以及观颜察色，我立马对小蝶进行文案策划。因为人家小菊，小刚和小兰就在不远处站着呢。看他们的样貌，年岁应该都不算太大，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看来主家遭遇了病丧。
我的策划是小菊两百元哭两分钟，抬头要说亲小姨，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小菊好伤心，然后读秒抽泣哭，像个少女一样抽泣。
小刚三百元哭三分钟，抬头要说我亲小姨，你突然走了，小刚好伤心，小刚舍不得你走，然后呜呜地哭出声来。
小兰五百元，抬头要说我亲爱的小姨，我嫡亲小姨，你怎么突然走啦，留下孤独的我，你以后叫我怎么过呀，然后嚎啕大哭至少五分钟。
同时，我吩咐音响师把音量由小菊到小兰逐渐调大一点。小兰五百元哀乐的的最后立马调成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的曲谱，唤醒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目的是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江州司马青衫湿的效果（音响师是石到投临时客串的，这个时候石到投也得听我的）。
我所有的举动，张无常都看在眼里，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还悄悄地为我竖起了大拇指。
凭着这一系列骚操作，现场气氛，特别悲壮，小菊，小刚和小兰他们都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就在我以为今天小蝶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突然主家又递过来一张纸条，这一次主家比较识相，直接把纸条递给了我，分别给小蝶和我一人一个红包。
给我的时候，还说什么策划得真好，这是单独给你的，我学着用石到投的手法一捻。
内心暗喜，又是两张。记住，人家悲伤的日子万不可喜形于色，这就叫专业。
这时我再看一下小纸条，我的天啦，这是姑姑家孩子的，而且是四个人，小费足足一千五。
照这样下去，轮到子女上来不是更猛，此刻我才理解前任策划为何另起炉灶，不是策划不好，而是这一行太有钱途了。
你们想想，这一行要什么成本，可以说成本就是眼泪，只要演技到位那眼泪也可以用眼药水代替。
什么包吃包住，中午主家的饭菜更加丰盛，晚上就是哭手和石到投的天下了。
晚上主要是类似歌舞晚会。
石到投拿着话筒，宣读我策划好的节目，肚皮舞，流行歌曲，杂技…
只不过哭手们摇身一变，全穿那些露肉的性感服装，配合着石到投的污言碎语。
不一会儿，主家的房子被围观的人群包成了粽子，里三层，外三层。这哪里够，附近的人挤不进去就爬上了墙头，大树，甚至有人爬上了电线杆。
石到投小黄段声嘶力竭，哭手们卖力地扭动着身躯，主家人满足的眼神里流露着人山人海，红旗招展，这家伙，这场面……
但是我总感觉有哪方面不对劲，首先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学生，他们本应该在家里打游戏或者做家庭作业，现在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样影响可不好。
还有，石到投总是为难小蝶，每换一个节目，就要小蝶脱一件衣服，小蝶那修长的大腿支撑着胸前的一片雪白，还满足不了石到投的胃口。
这特么哪里是为主家在表演节目，石到投简直就是拿小蝶当猴耍。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说服小蝶，咱们一起去干点正经行业。
机会总是有的，那就是小蝶在一次表演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哭手组必须临时换人，我也以构思文案为借口留了下来。
“小蝶，告诉我你干这一行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笑过。”
小蝶沉默不语，作为搞文案策划的人也不便深问，也许是家人生病需要花钱治疗，也许是陷入校园贷而不能自拔……
因此，我也变得沉默起来。说不如做，小蝶在我的照顾下，好得也很快。
既然说服不了小蝶，我觉得我也该到了离开黑白传媒的时候，毕竟我的女朋友这个月就要过生日，我得陪她。还有我也有钱换一个新手机了，这种边缘行业毕竟属于糟粕。
“张总，感谢您的知遇之恩，我想我该走了。”
“老弟你疯啦，这么赚钱的行业不干，难不成你也要另起炉灶，如果是那样我不留你。”
“张总，那倒不是！”
“是什么，你给我说说清楚。”
对啊，是什么啊，我一句半句说得清楚吗？就像小蝶那样，她也是传媒大学毕业的，虽然不开心，不也是坚持干到现在吗？
难不成我要跟张无常说我现在有钱了，我敢保证说这句话，张无常一定会笑掉大牙。你那几个钱叫有钱，那我张无常叫财神吗？
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朋友过生日的前夕，我还是婉拒了张无常的挽留。小蝶最终何去何从，我不得而知。
本来这件事应该告一段落，谁知道女朋友嫌跟着我看不到希望，还找了个客观理由，说什么家人不同意，毕竟她比我小十岁。
是啊，谁家父母愿意让孩子往火坑里跳呢？所以分手的那天晚上我的胸口满是泪水，爱火渐渐被浇灭。
迫不得已，我必须再次扬帆起航，找工作。为了怕前女友某一天后悔，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市，三年的感情哪能说走就走呢？
保险外卖实在干不了，张无常那里也不好再开口。很多岗位硬着头皮过去面试也均已碰壁收场。
你们想想，那些用人单位的招聘人员都那么年轻，根本容不得我做过多解释，一看年龄直接拒绝。也许在他们看来，我这样的早该当公司老总了吧。
这说明什么，毫不客气地说，就是能力不行。
所以我前女友的做法和眼光无可挑剔，她选择了在最合适的时候与我分开，简直神机妙算。
不仅如此，还拉黑了我。我一个人住在城市那冰冷的出租房里，面对房东的各种水费电费单据，夜不能寐。
好在我还能看看前女友的朋友圈，只能看最近三天。
好么，就这三天，她晒了新买的手机，看那牌子我知道价格不菲。而她两个月前过生日我刚给她买过生日礼物，也是一个手机。
只可惜，我买的没有这个好，所以被淘汰。所以我明白了所谓的舍不得，只是我输得还不够彻底。
如果是这样，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对我又有何意义，不如明天整理行李，回农村种菜。
谁知道我刚一闭眼，微信突然响了一下。我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前女友回心转意，也许我给她买的手机丢了，她自己又买了一个呢？
我给自己编了一个立马翻身起床开灯的理由，谁知道我忘记了她已经拉黑了我。给我发信息的是小蝶。
在么？
在，这么晚还没睡？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选择一个正经行业。
怎么了，不是挺好的么？
我们的团队被迫解散了。
分配不均？
不是。
那是什么？
有群众举报扰民，还有学生家长举报伤风败俗，张无常被拘留了。
那石到投去哪儿了？
别提他了。
他对你不好？
我压根就没看上他好不好？他一直骚扰我，就算张无常什么事没有，我也不想继续干了。
这又为什么？
我弟弟欠人家的钱还上了。
什么，我没听懂。
前两年，我弟弟开朋友的车出事了，他无证驾驶。
啊～天啦！
所以我一直没有开心笑容，不是因为做哭手必须阴沉着脸。
这么说，以后我可以看到你的笑了。
是的，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呀？
我稍加沉默，还是回复了小蝶，表明我现在还没有工作。没想到小蝶不但没有挖苦我，还给我发了一个笑脸的表情包。
老天赏脸，没几天我们一同出现在某新成立的私立学校门口。他们需要语文老师，也需要音乐老师。
经过层层考核，我们两个实战派突出重围。从此，身为哭手的小蝶彻底转行，我每天都能够看到她的笑了。
更让我震惊的事，半年以后就在我牵着小蝶的手路过一处胡同口时，又听到了类似的污言碎语，锣鼓喧天。
走进一看，原来是石到投重操旧业，乔爱荷死灰复燃，前女友火线加盟……
“村长，你是教语文的，能不能即兴为我作首诗。”
“小蝶，你是教音乐的，我弄出来，你就得唱出来。”
“行。”
哭手像小草，
挣钱可不少。
野火烧不尽，
“这歌唱不了。”
唉，女人总是说话不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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