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天真地渴望着自由,一个麻木地接受着现实。
给昏迷不醒的50床气切换药,男人的头上有很长一条伤疤贯穿了整个脑袋,因为缺了一块颅骨脑组织挤得鼓了一大块出来,所以男人的脑袋是很奇怪的形状。
她认真核对了一下他的名字,嘴里喃喃细语世栋,这个名字大了点!世代的栋梁,栋梁之才一代都很厉害了居然说是世代栋梁。
她笑着跟病人家属说这个名字很棒,是男人的妈妈取的吧!她理所应当地认为孩子的名字都是母亲来取。因为她和姐姐的名字就是家里文化程度最高的妈妈取的,这个名字贯穿了她的人生。
但是很多时候她不愿意用自己本名,她喜欢说自己的小名千夕,很多个小夕的意思哦!
女家属温柔的轻抚着男人的脸笑着说“是宝宝的爷爷给他取的名字,是呀他这个名字很好听的,去查整个中国只有几个人和他名字一样。”
“呀!宝宝你是不是笑了一下,护士妹妹你看他在笑,他真的笑了啊!我夸他名字很好听是爷爷取的他笑了!呀!他又笑了啊!他是要醒来了吗?”
男人真的笑了我们谈论起他的名字,好像把他从很远的地方呼唤回来了。
她想起曾看过的一部志怪小说,里面讲名字就是命运只有想得起名字才能找到回家的路,但是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名字,因为有心人也可能把你的命运之路斩断。
她读二年级之前不叫现在的名字,之前的名字叫兴,是爸爸取的他希望女儿兴旺家族高兴的过好每一天。
妈妈后来查了很多资料给她取了现在的名字,澜夕。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古言小说命运多舛的女主角?她曾经看见过很多小说女主叫这个名字,倒霉深情专一愚蠢。
这个名字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性格呢?澜字波澜壮阔,夕字夕阳无限好,每一个字都是极为壮阔的意向,只不过一个字在往上,一个字在下沉。
所以她是矛盾而复杂的性格啊!
她笑着跟女家属说看来要多提提男人和爷爷相处的故事说不定刺激几次男人就醒过来了。
男人突然脑出血已经昏迷了三个月,家人想尽办法给他播放各种各样的的音频他都全然没有反应。偶尔睁着浑浊的眼睛打个哈欠来证明活着。
女家属连连感谢她,“护士妹妹多谢你了你太聪明怎么想到夸他名字呢!想不到他真的一直很得意自己的名字。夸他名字好听居然笑了,我们刚谈恋爱他还跟我说他的名字爷爷取得很好呢!哈哈哈想不到都昏迷了提到自己的名字他还能笑起来看来宝宝真的很满意自己的名字啊!”
她为什么会想到名字呢?其实她并不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想起上上个夜班50床半夜突发高烧她给医生打电话喊他起来。医生又问50床叫什么名字,她说了这个名字医生马上起来了说这个大爷身体不好要赶紧用药!
她愣住了,50床是个中年男人啊?医生也愣住了哦!是吗?哈哈哈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老爷子呢!年轻人很少叫这个名字吧!
走出病房看着袖口的一滴血渍她表情变得十分冷漠,刚才吸痰明明穿着隔离衣怎么还是溅了一滴在衣服上,这件衣服是新买的才穿两次已经脏得不行了。
手指掰安瓶拉了一条口子,戴完装满滑石粉的橡胶手套已经痛麻木了。她很喜欢这种刺痛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不是行尸走肉。
她的手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手指上很多细小的伤疤,掌心还有很多伤口,指甲裂了一次又一次她麻木且厌弃这些丑陋的伤疤。
曾几何时她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掉一滴眼泪全家人都要哄半天。现在她已经快忘记流泪了,成年人的世界眼泪最没用。
49床大叔叫住了她让她帮忙抬一下病人,病人太胖了他一个人不好搬动。她的肩上贴满了膏药,那块皮肤已经破溃了。她费力地和大叔一起把病人往前抬了点大叔连连感谢,她弯起眼睛摆摆手说应该的。
也是这个大叔上次她忙得要死在写抢救记录,他堵在护士站骂她为什么不去帮忙给病人翻身。病人要去检查她把氧气枕给她带好了就去写记录,男人跑到护士站问她不一起下去吗?她说有工人一起去,又说就在楼下检查几分钟就回来她不用一起。男人质问要是路途出了点什么事她付得起负责吗?
她逼得没法给在值班室补觉的医生打电话喊他跟着去,医生回来说家属一路骂得很难听。
她想起了爸爸,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她请不到假在病房照顾这些活蹦乱跳的病人被别人理所应当的辱骂爸爸跟她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辛辛苦苦的守护的是这样的世界,那失望是在所难免的吧!
妈妈生病了,她夜班休息守了她一晚上。妈妈很心疼她喊她回去休息,她摇摇头说不想睡觉,死了睡安逸活着就是熬着总会挺过去。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怎样怎样的做,并没有人会在乎她怎样想。除了睡觉这个事情她可以选择,她不喜欢睡觉因为睡觉做梦她没办法控制。睡觉太美好了,做梦太安逸了她有时候担心一觉睡过去醒不来了。
活着哪怕很煎熬但是她可以自由地思考,深恶痛绝的思考。
一面是积极向上的自己在很认真的生活,一面是糜烂的灵魂在痛恨着现实的一切。
人性是这样的吗还是就她无可救药如此的糟糕?
要出太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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