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词看似是一种逢节应景的俏皮机灵,实则是一场严肃的集体情绪与记忆回顾与提炼,其中更有启发未来的含义。尝试发布年度词的机构和媒体很多,但是能坚持并为人赞赏、拜服的却凤毛麟角。概因前者的动机在哗众,而后者的动机在省人。牛精出版社就属于后者。
今年的牛津的年度词是“Goblin Mode”, 其官方解释“unapologetically self-indulgent, lazy, slovenly, or greedy, typically in a way that rejects social norms or expectations”。一看就深深透着专业文字工作者的功力。有人试着给出了中文的翻译,“摊平”或“摆烂”。且不论这两个翻译是否贴切,都与原文蕴含着一种环球同此凉热的张力,就是在既有主流价值观下看上去的不屑甚至是离经叛道,背后都有一种当事人的自觉。就如牛津对于年度词背后的情绪把握“Seemingly, it captured the prevailing mood of individuals who rejected the idea of returning to ‘normal life’, or rebelled against the increasingly unattainable aesthetic standards and unsustainable lifestyles exhibited on social media.”
如果针对牛津的年度词做一个更长时间的考察,会有如下结果,
2018年,Toxic 。
2019年,Climate Emergency。
2020年,Covid-19、Covidiot、WFH、Blursday、Lockdown、Support Bubbles、Keyworkers、Furlough、Black Lives Matter。
2021年,Vax。
其中有两个重要的现象。其一,新冠作为一个人类历史上的巨大事件,打破了牛津年度词一年一次的形式传统,足见背后人类观察和应付新冠的手足无措。其二,自2018年以来,人类的年度共同的情绪和记忆都是无常且负面的,而且对于这些无常的应对都在被动的行为层面。但到了2022年,人类开始了在无常下的反常自觉,开始以自主的动机和意识去应对变化的世界。
人类行至今日,主要的矛盾在于身体,思想和能力的脱节。人类身体的变化,遵循自然进化的规则。在这个规则下,人类的身体与最早的智人几无区别,所以有人戏称今天的人类是“原始人的身体”;人类的主流思想体系,自轴心时代奠定了基础,在宗教改革和文艺复兴后有了巨大的完善,之后就再无大的建树,故有人谓之“中世纪的思想”;而人类今天掌握的技术,不但可以上九天揽月,甚至可以通过脑机接口,实现类似上帝对人的创造,于是有人称之为“上帝的技术”。站在同一个时间点的人类,就这样撕扯和分裂着。
人类的每一次技术飞跃,带来了生产力和生产率的巨大提升。这不但使人类的物质财富向更少的人集中,拉大了贫富的两级差异;也让个人在物质层面上的拥有和能力有了根本的提高。社会群体的复杂与多元化,配合个人物质与能力的提升,让原有的价值观和治理体系一方面行事越来越疲弱,另一方面又面临分化群体的实质不断挑战。“Goblin Mode”就是这种挑战的一个具象反映。当其可以以年度词呈现的时候,足见这种挑战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广度和深度。《圣经》中,修通天塔的人类,在近乎达成时,因上帝各异其言而功亏一篑。“老鼠乌托邦”实验中,生存无忧的鼠群,因精神追求变异,最后群体灭绝。人类在开足马力向现代化狂奔的进程中,已经有了车厢脱节,乘客同车而不共济的征兆。如果不做对应的反省和调整,继续依赖既有模式,将会更加危险。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人类的大变革已无法避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