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致敬《少女终末旅行》及其作者，愿与为千户和尤莉牵挂的人们共享慰藉和思绪】

1. 

       静谧的夜空被朝阳的血色阳光撕裂，诡谲的建筑倒影下杂乱交错的阴影。在最高的建筑顶上，一块不明意图的大型黑曜石立方体，在皑皑白雪上投射下证明其存在的阴影。它的阴影随着日光的脚步，渐行渐微；当它将要消失的时候，在背阴面斑驳不平的墙上出现了一丝液态的波纹。一只手臂成穿过水瀑，触碰到了这个世界干冷的空气。接着是一副人脸的轮廓，膝盖、足尖……

       日光终于蚕食掉最后的阴影，照亮了站立在立方体后面的两个人。从他们的表情上看，所发生的一切和这个世界，并不令他们感到新震惊。

       他们向前走，来到了顶层的边缘。

       “这里的科技……”

       “不是我们所拥有的”，女人说，“但是，行将就木。”

       “是啊，下面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了。”

       “或许这里原本就是一片断壁残垣。”

       “嗡嗡嗡”，男人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里面传出了略微带有节奏的机器化的声音。明亮洁白的雪地上映下伞状的阴影。一群蘑菇状的物体掠过正午的太阳，其中的一个收回顶冠，飘然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请问，我能吃掉你手中的机械吗？”手机中传出人语的声音。   

       男人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不知何时接通的电话。

       “请问，我能吃掉你手中的机械吗？”手机中再次传出同样的声音。

       “是手机。”女人对男人耳语道。

       男人举起了手机。伞状物的一端徐徐靠近了男人举起的手，用镶在顶端的眼睛样物体打量着手机；良久，缓缓缩了回去。

       “非稳能量未达食用标准。”伞状物说。

       “只剩下3%的电量了。”男人呢喃道。

       伞状物张开顶冠。

       “等等！”男人叫住伞状物，“请问，这里有我们这样的人类吗？或者，如果你们有别的叫法的话，有没有像我们这样的生物？存在？”

       伞状物的眼睛再次朝向了这边，手机中传出带有中性音调的声音。

       “我和我的族群已经探索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区域，据我所知，你们是仅剩的人类。”

       “那其他人类呢？”

       “我和我的族群没有相关记录。不过，也许她们……”

       手机在一阵微微的震动中自动关机。

       苍茫的雪原上留下了两串新踩出的脚印。无力的阳光和静止的微风可以保证这些印记可以保留一段时间。

       “是脚印，军鞋踩出的，两个人，应该都是女性或者矮小的男性。”女人细细端详着地上的鞋印。不过印痕已浅，似是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他们从旋梯上来，走了那个方向。”

       黑曜石立方体，男人和女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入口；此时在它的背面，由渐渐西沉的太阳洒下阴影的背面，鼓起一座小小的雪堆。男人突然跑了起来，踏过地上凌乱的脚印，来到了立方体近前。

       那是裹在军用毛毯里的一对少女，是伞状物说的“她们”。白雪已经覆盖在了毛毯和少女的帽子上面。暴露在空气中的睫毛上，结着细细的冰凌。伸手探去，能感觉到微弱的湿润鼻息。

       “还活着。”女人对少女做了简单的检查。

       “背包、罐头、单兵干粮袋、手电、小刀，还有……是酒精灯么？应该是用来加热食物的。”女人打量着四周，“她们是旅行者。”

       “她们为什么会旅行到这里？”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或许音，去哪里，都一样……”

       男人觉得浑身泛起一阵寒意，直冲头皮。他觉得自己知道些什么，他感觉自己来到这里是存在某种意义的，但是，他的意识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停下来，停下来，用眼睛看，是的，站起来，睁开眼睛，看这里。”女人扫开了少女们身上的积雪，“她们穿的是军装，吃的是军粮，盖得的是军用毛毯；那些倒在断壁残垣当中的兵器们，高深的科技，奇怪生物体的话……”

       “……”

       “……Tang……”，睡梦中的金发少女呢喃道。

       “什么？”

       “她梦见了，汤？”

       男人迅速摸索着衣服口袋，找出了几块巧克力。

       “能救她们么？”

       女人喂少女们吃下了巧克力。

       “你似乎对这里有什么印象？”女人问。

       “旅行结束了。”

       “什么？”

       “她们是旅行者。但她们的旅行结束了，在这个世界的旅行结束了。她们已经不属于这里，所以，我要带她们回去，回到她们本该属于的地方，温暖的，食物充足的地方。”

       西边的太阳再一次将天空染成了红色，建筑物诡谲的倒影被渐渐拉长，又逐渐暗淡下去。星光点缀着顶层的天空，脚印被微风渐渐填平，在立方体泛起波纹的墙面下，简单的炊具散落一地，半截毛毯埋在雪中。这个世界依然按照它的节奏前进、崩溃，悄悄地、不带一丝声息。

2. 

       “所以，那个世界是因战争而毁灭的。”

       “也许，那只不过是那个世界自然演化的结果。”

       “所以，她们其实并不属于这里。”

       “也许，当旅行结束的那一刻，她们就不再属于那个终末的世界了。”

       “她们可以依靠这里的食物活下去。”

       “她们同样可以吸收右旋葡萄糖和左旋氨基酸。”

       “所以，我们本质上是一个世界，拥有相同演化基础的一个世界……”

       女人没有做出回答，也没有做出不置可否的搪塞，认真聆听着厨房中传出的锅盖在蒸汽下颤抖的声音。男人把玩着手中的黑曜石，望向依偎在暖气旁的小小身影。

       “至少，她们是幸运的，对吗？”

       “是的，她们是幸运的。”

       “即便我们可以提出她们不幸的一万个理由，她们依然是幸运的。”

       “毋庸置疑。”

       “那么，不幸的，就是我们了……”

       “末世不是末世之人的末世，只是盛世之人的末世。”

       “她们的幸运就在于此，让时光倒流，回到盛世的美好。”

       “不，她们的幸运在于拥有了继续在末世活下去的机会。”

       “末世？对，果然是末世。”

       男人苦笑着站了起来，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黑曜石。

       “姐，我只希望，若这个世界终将迎来终末，也能有人将最后的旅行者带回现在。因为，恐怕真的没有比这进退维谷的不幸世界更幸运的地方了。”

       “有的。”

       “呵，还能在哪？”

       “就在这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