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好多画面里的母亲好像都不知冷热似的。
北方的冬天很冷,尤其是下雪之后,西北风呼啸着把雪冻住的时候,早上起来那是刺骨的冷。没有取暖设备,大概是穷的缘故,人们脑子里没有取暖的意识。南方有炭盆,西北有煤炉,我们那儿什么也没有。主妇们唯一能做的是晚上饭煮地瓜,把地瓜煮到稀烂,把炕烧热,再把灶门挡住。其实这样睡到半夜,炕还是凉透了,傍明天常常会被冻醒。
工作之后,我有时冬天回趟家。早上起来,母亲把炕烧热,让我围着被坐炕上,她在灶间忙活。给猪煮食,在大铁锅里烧上水,水开后把和好的地瓜面倒进锅里,搅拌成粥状,用滚烫的粥去拌草面子和碎地瓜叶。把冒着热气的食物倒进猪槽里,猪吃了热乎食也暖和起来。
母亲忙活完之后再去喂鸡喂兔子,我从窗玻璃上看着母亲在院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狗一步不离的跟着,鹅昂头叫着,冬天的小院儿里充满了热情。
我坐在炕上越坐越冷,不断的把被子裹紧再裹紧,还是不暖和。天冷尿多,茅坑在外面,快速的跑出去,再快速的冲进屋,跳上炕裹紧被子,还是冻得上牙磕下牙,好一会儿才能捂过来。
每当这时我就想母亲不冷吗?看样子不象冷的样儿,也许母亲习惯了,也许忙活着忘了冷。
直到把畜禽们都打发饱了,才到做早饭的时候。吃完饭,母亲拉过烟菠萝,卷纸烟抽。母亲在生我之前,一段生死挣扎的日子里学会了抽烟,一抽几十年。
老家有一句话,冬天冷到什么样,夏天就热到什么样。气候分明的丘陵地带,夏天有热死狗的炎热,不活动都一身汗,干起活来那就是白毛汗。对白毛汗的理解是形容热的浑身汗水像雾气的样子吧?至今我也没弄明白。
母亲常常很遗憾,自己哪儿哪儿都比门口的那些女人强,却没有她们东阴凉倒西日头的福份。比如那个做棉袄翻不过来,每次都让母亲帮忙的大婶儿,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对推着小车经过的大叔说,你一会儿给我把鞋底儿拿来。大叔回家放下车子给送来了鞋底儿。有时大婶儿说身上不舒服,大叔便推着小车,一边坐着大婶儿,一边压块重量相当的石头,走八里路去医院看病。
母亲说大婶儿拙的什么也不是,还整天支派的男人满地转。自己一天也没捞着,家里有这个人(指父亲)就多了个吃饭的。
夏天在最热的天,母亲从草垛上扒拉一堆草,摊开晾着。到中午晒到焦脆,赶紧推到打草面的地方去粉碎猪饲料,这样打出来的草面比较细,猪爱吃,吃了也好消化。
等草面打好再推回来时,在树荫下纳凉的女人们招呼母亲歇歇。母亲这才放下小推车,双手掐着腰让自己放松在树下的凉爽里。
人很精神的时候会双手扠腰,是威武。人很累的时候也会双手扠腰,是支撑。母亲的扠腰是后者,印象中经常有这个动作。搬家来开发区时,背明显的驼了。
母亲认为自己是劳碌的命,下生的时候带了好多营生,忙活不完,顾不得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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