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忽然接到老屋的叔公叔婆邀请吃饭,兴奋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毕竟十多年没回老屋了,不知它是否还是我儿时的模样……
我的老屋在松源镇横江村,是典型的客家民居,它就像是散落的珍珠,无论你走到哪一个角落,都如同身处在围龙屋里,可偏偏是又不全是。那一条条形态迥异的天街,一座座别致精巧的吊楼,都是围龙屋的缩影,却比围龙屋自由,比围龙屋随意,比围龙屋轻灵,婉约婀娜风骚独领,用一根红绳把它们窜在一起,系上一个结,就是最传统最美丽的围龙居。村头那棵二百多年如虬龙腾飞的大榕树枝繁叶茂;在老榕浓荫下与之相伴了一百多年的桂花幽香依然,芬芳馥郁整个村子;清泉汩汩的古井晶莹透彻,鱼翔浅底羞见生人;参差交错的鹅卵石径,曲曲弯弯深不见头……停步驻足,屋檐下、天井内、石阶前、拐角处都是孩子们四处乱窜的身影,搅得通街鸡犬不宁。卵石垒就的矮墙边,坐在小竹椅上的老阿婆笑意盈盈,苍老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每一条皱纹就是一个故事,每一根白发都是美丽的传说。
最难忘就是那干净整洁的大坪,记载着我童年多少热闹与欢笑,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村民们不止在那里晒稻谷、黄豆、黑豆,还晒花花绿绿的被褥。傍晚,大人带着小孩在石板上闲聊,讲农事、讲三国、讲村里的新鲜事;孩子们在玩跳绳、丢手绢、跳房子……不亦乐乎,直到满天繁星,才在大人的喊叫声中留恋不舍地回家。节假日,这里是各种商贩的聚集地,尤其是农历9月14日过月半时,大坪堪比小圩镇,最鼎盛的时期,大坪里记载了一天宰十四头牛的奇迹……老家呀老家,是该回去看看了!
收拾起怀旧的思绪,沿着熟悉的老村道进入,刚踏入大坪,心,不禁抖了一下,这就是我儿时的乐园吗?一千多平方米的大坪散堆着残弃的报废车,从车上拆出来的零件,东一件西一件散落无序地堆着。只有那倒塌的楣杆,依然静静地躺在祖祠的面前,历经几百年的风风雨雨,仍然守护着这方水土的文脉;温氏家庙内“世代书香深明大义”的横匾还在讲述着往日的故事,维护着昔日的显赫与尊严。
村道两旁许多老屋已无人居住,渐渐风化、衰落,有些甚至坍塌。曾经满屋檐下堆满的稻杆、柴草,也寻不到了。许多无人行走的小径渐渐消痕,曾经铺面鹅卵石的天街被水泥路面覆盖着,更衬显得老屋的破败。石缝间、阶梯边蓬勃地长着杂草,愈发显得老屋苍凉、荒废。
曾经清澈流水潺潺的小溪,也已消失了踪影。小溪边上的小甘蔗林也不见了,再也体会不到在甘蔗林里,用成熟的稻杆“选”蜜蜂、“选”蜻蜓的乐趣了!(客家话:把粗壮的稻杆结节边断开,里面的稻条撕开,尾上的稻叶一抽就成了“选”)。高大的大红花树长在满是浮萍的小鱼塘坎上,背倚着堆放牛粪的小土屋,也许是充足的水分与肥料滋养着,记忆中的大红花树一年四季都是肥硕鲜绿的叶子,娇艳的花朵开着十分的张扬显目。我很爱这棵大红花树,小时候我经常流鼻血,爸爸买了塘虱鱼就会让我去摘几朵大红花炖冰糖,而我总是贪玩,不是摘,而是连枝的拗。带回家的,除了炖鱼的,剩下的连枝插在玻璃瓶里,慢慢的看着,直到花儿枯萎。可现在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大红花树,满是浮萍的鱼塘也填满了土,种上了香蕉树;总有鸡鸭妈妈带着小鸡小鸭子觅食的小草坪、漂亮的一日三变的芙蓉花树、美丽的凤仙花,都找不到了,只有小土屋还在,依稀有当年的影子,禁不住怅然若失!
漫步于寂寥衰落的老屋天街,耳边似乎还有叔婆伯姆亲切呼唤二妹的声音,一回头,却是屋依旧,人面不知何处?老屋老了,我也大了,村子也越来越静了,曾经的炊烟袅袅、热闹繁华让我魂牵梦萦,如今的寂寥荒凉、断壁残垣,让人无限伤感!
逝去的,不止是流年,更多的是现代人对乡土的依恋;留下的,都是怀旧人无尽的乡愁和老屋前那阵晚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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