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言爱

   这样的阴天最适合怀念了吧。翻出了2005年，父亲去世后半月写的文章，看到了那个悲伤无助的自己，往事历历在目，只是今天的自己意外地没有流泪……

未及言爱

     早上起来后，我又像往常一样站在阳台。太阳已经出来了，太阳还是原来的太阳，依然明亮、依然金黄、依然忧伤，可是我明白当今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昨天已成为永远。

      昨天给朋友发短信说很怀念大学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个冰粥屋，那段打牌的悠闲岁月，也很怀念和好友勾勾在一起租房的日子，那艰苦而又困惑的日子，那段奔驰岁月里一同走过的日子。只是一切已走得很远很远……

      那天从老家回来的路上，我几乎流了一路的泪。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如今却格外陌生。老屋依旧，却没有了曾经的欢声笑语。那留有我美好童年回忆的地方也是父亲生长的土地，只是父亲五十年的欢笑和泪水，希望与忧伤，苦闷与彷徨，痛苦与挣扎我并不知道，记忆如同现实一样残缺。

      写到这里我流泪了，我的眼泪如同我的难过一样疯狂，只是它没法不疯狂，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地不了解父亲。这个曾为了我的出生兴奋不已，为了我擦屎端尿，省吃俭用，白了头发，这个生命中最疼爱我的男人，我对他的了解是这般地少，少得让我心里疼痛。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流泪，仅有的这次是在父亲弥留之际，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流出来的泪水，母亲为他擦去了右眼的，我为他擦去了左眼的。

      大多数时间，父亲是沉默的。他总是沉默地看书，沉默地吃饭，默默地为我们做好一切。在我的旧物箱里，那么多的书信中仅有父亲写给我的一封信，而我给他的回信不知为何没有送达，以至于父亲临走也不知道我有多么地爱他。每次坐在饭桌前都有落泪的冲动，眼前总是那个不愿坐上座，只会坐在角落中默默吃饭的父亲，为此他不知受了我们多少冷眼，而他却一如既往。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要拿自己的衣服到小河里洗了，每次洗衣服到天黑都是父亲去接我，而我却从没告诉父亲他的身影让我心里有多温暖。一生中只送过父亲两样东西:一双保健袜和去年他生日我送他的剃须刀----母亲说他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几遍。前几天收拾父亲的遗物，看到我送他的剃须刀虽被摔坏，还依旧放在盒子里。父亲本不会发短信，自从我有了手机后他就学着发短信了，那天不经意地翻父亲手机看到父亲编辑的最后一条短信还是他去世前几天发给我的，顿时便泪如雨下，为了不让母亲看到，我只能背对着母亲，爬到沙发上无声地流泪，那一刻，我听到了心破碎的声音……

      记忆的小花，疼痛地开在心头，漫山遍野。

      预感父亲生病那天晚上，由于联系不上家人（后来才知道父亲正在医院抢救），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坐在火车站等黎明的火车，不停地在心底默默许愿:只要父亲平安，我情愿折寿十年。可是老天没能让我如愿，我想一定是父亲不愿让我折寿，他想让我好好地活着，活着……

      记得高三我得肾结石住院，父亲一直守在旁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几天的时间，头发就白了很多。而父亲这一次只坚持了一天，这一天中他没吃任何东西，只尝到了我用棉签蘸着的几滴温开水……

       我想我这辈子做的最残忍的事情就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躺在火化场的入口处，一点点被大火吞噬，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那种彻骨的疼痛。

     父亲五十岁的生日还没过，一弹指一刹那，一辈子不翼而飞。生命只是瞬间，大喜与大悲只是无言。

      麻木也好，愚昧也好，迷信也罢，我只想祈祷有来生，和父亲继续做一家人，我要好好孝敬他，给他买一切我能想到的东西，每天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就在刚刚，我拥抱了蜷缩在沙发上那个曾经无助的自己，那个今天仍让我心疼不已的小可怜。在我们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温柔而又坚定的双眼，那个曾经柔弱的她如今让我刮目相看。

      我想父亲看到了也是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