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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闻剑之夜(1)

雨落闻剑之夜(1)

作者: 木子小又又 | 来源:发表于2018-04-19 21:22 被阅读0次

        很多年以后,再又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夏云泽回想他踏入世界的那个雨夜,他曾以为不会再有那样的时刻了,悲伤和宿命都在难以隔开的雨幕里向他涌来,他愤懑,悲恸,咆哮,嘶吼,所有绝望的情绪都咬在了牙口,一把狭长的刀身横亘,雨水在刀背飞跳,从此以后,没有后路。

      …………

      夏云泽回学校的时候,室友们都还没放学。因为忘带宿舍钥匙,他只好坐在寝室一楼大厅的门口,有点无聊的等着。

      记得不错的话,下午大概是上形政课,给他们财经院几个专业上这门大课的是个老严谨,平时话不多,课上也不大爱动弹,几尺的讲台上吐沫横飞都不见得下来转一圈。有男学生喜欢称形政课为‘开黑课’。几个人坐后排居中的位置,书往桌上一甩,手游点开,低头就是一节课,昏天黑地两眼昏花,下课抬头时估摸着还没老师的老花眼看的清晰。

      而唯一让学生为难的,就是老严谨爱每节课前依次点名,年纪大眼睛却尖,假报替报名字的一逮一个准。这身技能练了数十年,炉火纯青,现在已经少有以身试法的愣头青了。毕竟老学长们都会‘苦口婆心’的传些可为不可为的法门,作为新生也都虚心的听上一些。

      可夏云泽希望形政老师有逮不准的时候,因为对于旷课的同学,老头子从来都是上报处理。事可大可小,碰上夏云泽这种无假外出多日的,估摸着要在档案上画上两笔。

      “云泽回来啦,听卫志国说你跑出去旅游了?”坐在宿管室里,一直埋头织毛线的王婶,透过玻璃窗看到坐那发呆的夏云泽,于是问道。

      “哪是旅游啊,就是出去瞎转转。刚回来,不过忘带钥匙,只好在这等着了。”夏云泽收回漫无目的的溜号,回头对王婶笑说。

      “要不要我去宿管部那里拿备用钥匙?”

      “不用,王婶,一会不就下课了吗?我等等不着急。谢谢好心。”

      “也行,不急这一会。”王婶其实也就顺嘴一说。宿管部虽然离这不远,但一趟下来也耽误功夫,见夏云泽礼貌的婉拒,她也就不在多说什么。她一直挺喜欢夏云泽这孩子的,又识趣嘴又甜,每次进他宿舍他总在看书,而且肯定是第一个叫“王婶好”的人。虽然有的时候觉得他闷闷不乐有点焉,但大多数时候都挺开朗。是个蛮不错的孩子,在王婶看来。

      夏云泽今年十八岁了。十八岁能干嘛呢?写《滕王阁序》的那位已经诵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名句了,‘饮马瀚海,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大概还不知道这就是他的最光辉的晚年。

      可夏云泽的十八岁和大多数人一样,即没有流芳百世的文丝,又没有杀敌破军的武才。日子浑浑噩噩的过着,似乎没个头,可一眨眼也就上了个可有可无的所谓大学。

      夏云泽不怎么想未来的事,他总觉的未来作为一个指标离他还很遥远。如果不算挡在前头有点命悬一线的英语四六级,他个人应该没什么想达成的就近目标,虽然心里有一个仰慕很久的姑娘,可也离他很遥远。

      梦想呢,有过。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希望能当一回漏网之鱼,他不太希望自己会是整个班里第一个因缺课记上档案的人,太傻冒了那样。小时候的梦想很简单,想当一个小网管,而且是黑网吧的。小学时附近有个潮汕人开的黑网吧,他每次放学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去抢占机子,去多了以后就和老板熟了,有时候老板急急出去办些事,就会让站在那里久等机子的夏云泽帮他站台,报酬是可以玩控网的主机电脑。后来小网吧被一群家长联名举报了,夏云泽站在巷道尽头看协警把一台一台的电脑丢上皮卡,潮汕老板面无表情,顿觉难过。那些机子他都摸过,知道哪一台卡哪一台不卡,哪一台键盘坏了,哪一台鼠标下面被黏上了又脏又硬的口香糖。他幻想过有天当上网管后将那些他不喜欢的机子统统换掉,可是还没有长大他就永远的失业了,真是衰。

      闷雷的轰响从灰黑的云层外传来,是要下雨了。在从高铁站回来的时候,夏云泽就感觉到似有似无的雨丝扫过脸颊,不过一直悬而未滴。天气预报说今年的第五号台风‘吉娜’从南海聚团,两日前登录厦门,一路席卷而上,覆盖整个内陆的东部地区。台风带来的降雨将持续一段时间,夏云泽身处的这座南方小城未得幸免。

      而此时天边的积雨云越累越厚,天色灰蒙,狂风吹起地上的沙尘,大雨将至。王婶低下头又打起了毛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到处跑。”

      夏云泽笑笑没说话,心里嘀咕,有什么好羡慕的呢,他到挺羡慕王婶可以天天坐在这里打毛线,如果碰着晴天午后,看后山的林叶他能看一下午,偶尔有落单的女大学生,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人家白的晃眼的细腿看,反正又没人知道。

      可他只是想想,他又不能说出来,哪怕别人不当面讲,他也知道这是很没出息的想法。

      夏云泽的室友四筒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开始往下洒泄了,瓢泼的雨飞进大厅的台阶,夏云泽往里躲差点没来得及。

      四筒见王婶正低头打毛线,向夏云泽飞去一个眼神。然后就匆匆背着包往寝室闪人。夏云泽提起拉杆箱也跟着回了寝室。

      寝室里,看到四筒正从背包里往外掏一样一样的配菜,夏云泽问,“今晚吃火锅?”

      “surely。”四筒秒了句英文,”妈的,下午局子非说这天下不了雨,所以没带伞,从农贸回来淋了一路。“

      ”回来要弄死他,叫这犊子信誓旦旦,“四筒这么说时正切土豆和山药,仿佛刀下的那颗小土豆就是局子,所以切片时动作飞快利落,唰唰十几下刀花,土豆就切好了。夏云泽在一旁帮着摘生菜,听着四筒不愠的埋怨不嫌事大的煽风点火,“必是要整治的,让这货每次都说天气预报不准,要信他的什么’燕子低回蛇过道,大雨不久会来到‘,多薅下他几根毛,反正也没剩几根了。“

      四筒连连称是。

      “哦,对了,云泽,你不是说昨天回来吗?幸亏今天形政那老头带错点名册了,不然你就有点悬了。”

      “爽啊!”夏云泽窃喜,他方才有些忧心,他一直对自己的运气不很自信,因为天生就是那种不认为天上会掉馅饼的好孩子。夏云泽为数不多听天由命的时候,都颇受打击,比如说以前考试的时候蒙英语听力,有人说如果你不想听叽里呱啦的鸟语就拿笔转,东南西北ABCD,正确率高的没话说。

      夏云泽偷摸的试过几次,几乎很机巧的避开所有正确答案,让他掩卷深思悔不当初。

      “漠河好玩吗?”四筒切着山药问夏云泽,”我听说那里有极光,极光漂亮吗?“

      ”没见过,是听说有,极光很难见到的,再说漠河纬度其实不高,出现概率估计更低。“夏云泽回道。

      ”那这次遇见什么好玩的事了吗?还有就是有没有艳遇啊,妹子?“四筒接着问,显然他对这个问题尤为感兴趣。

      夏云泽想起了那个姑娘,话说如果现在她到学校了,应该发消息过来才是,难道照片都不要了。

      ”好玩的事?“夏云泽不置可否,漠河也就还行,除了远好像没别的什么了。遇到那个姑娘算不算好玩的事呢?到现在连名字都没告诉却被养了一路,唐僧养个猪不也没事能拍个马屁吗,这姑娘简直是农夫与蛇啊,夏云泽下意识的摇摇头,“好玩的事没有啊,妹子到遇着一个,还挺漂亮的。”

      “这不就够啦,妹子就是好玩的事,妹子就是王道,你不还说她漂亮来着吗,够了够了!”四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忿忿道,“还有呢!姑娘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人家穷游跟我组了个团,我帮别人拍了几张照片而已。”夏云泽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次游行挺无聊的,一个人去那么远,也没有计划,又没有人同行,只是突然看到漠河那两个字就趁有时间跑过去了,像只漫无目的蛾子。

      “喂喂,愣什么神,说,你们有没有来场干柴烈火本性的释放!”四筒回头看着夏云泽思绪放空,打断道。

      这时寝室门开了,局子顶着被急雨淋湿的头发追问什么姑娘姑娘在哪。他此时周身没一处干的地方,人处在那就像是个移动漏水阀,“哟,老夏你舍得回来啦,我跟你说你今天可走运了,形政课那老头忘带点名册了,你算是逃过一截。今天吃火锅还是我提的,反正老头没点名册又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局子一边说一边把自己湿透的卫衣脱下来拧干,”下雨天吃火锅,想想都特么浪漫。”

      看着局子赤条条白花花的五花肉,四筒不服气的撇撇嘴,“你那叫浪漫,你这是浪!自己想吃火锅非叫别人去。”

      “卧槽,本帅又没强迫你,我俩不是打赌来着吗,开一局王者solo

      谁输谁买菜,这不很公平嘛。”

      “靠!单排你要不是趁老头子叫我回答题目,替我选个坦克,我能那么衰!再说,阿辉呢,你怎么不找阿辉solo啊!”四筒还是不爽,总觉得今天被局子给阴了,“还有,你不是说今儿不会下雨吗,你这身打扮玩行为艺术呢?”

      “阿辉不是在睡觉嘛,我发信息他没理我,”局子解释完,赶忙又扯开话题,“至于这雨……天有不测风云,岂是尔等泛泛之辈所能参的透的!不过话说,老夏,什么姑娘啊。”

      “路上遇到一姑娘,”见局子煞有其事的假装很想知道实则用心险恶的把话题扯开,夏云泽翻了翻白眼,又无聊的说了一遍,“四筒问我和那个漂亮女孩发生了什么,干柴烈火的,我能干什么!我不就当了回柳下挥,就只帮人拍了几张照片。”

      局子一脸抱憾,仿佛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可笑的事,“你不会告诉我你连别人叫什么姓什么微信号码一概不知吧!”

      “怎么了。”夏云泽甩过头,用一个就是你所想的表情回应。

      “这孩子没救了。”局子说完还看向四筒,他们两确认过眼神,很有默契的摇头叹气,表情里尽是我该拿你如何是好的惆怅。

      “照片还有吗?”四筒还不死心的问。

      “拿人家相机拍的,有个屁啊。”夏云泽对这两货道。不过他说了个慌,其实那个女孩没带手机也没带相机,照片现在还存在夏云泽他手机里。至于他为什么很没寝室义气的分享,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个女孩真的很漂亮,就和他心里的遥远的林白差不多,如果给这两货看到,那么他这个没救的孩子也许就真的会被当成笑话吧。

      “对了,阿辉呢?”夏云泽问,“怎么没见他回来。”

      “傻了吧,今天他广播台值班,你说这货会不会又放《带你去旅行》啊!”局子下意识的问,“他要是在特么再在广播台秀恩爱,我们今晚就把这货锁门外怎么样?”

      夏云泽和四筒先摇摇头,后点点头。

      菜拿去水房洗净后,几人在宿舍里支起锅炉,因为用的是电磁炉,学校线路电压是远远不够的,而本着大学生勤俭持家的良好风气,以及学以致用的实践动手能力,夏云泽等人以所学理科知识做了个变压器。为了安全起见足足用了四卷绝缘胶布后,外面还粘套着裁剪的外卖吃剩时留着本来准备卖钱的塑料盒子。

      按阿辉的话讲,他们这玩意中用不中看。局子有提议在做几个到外面推销,但销量确实不佳。文科院的财大气粗以及本着对一群未来工农知识的蔑视压根不鸟我们,理科院的则表示要看实际效果,在同吃几次火锅后,第一台变压器被一学长以友情价买回去当纪念。

      他们寝室第一次集体创业就此败北。不过变压器质量确实不错,用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做的那个。

      用友情价的钱买的盘子摆好食材,电磁锅里倒上矿泉水,静等水慢慢泛开。夏云泽的手机响起,是他为数不多的基友赵孟琛来的电话。夏云泽对室友说来个哥们一起吃,就拿把伞匆匆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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