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国庆假期,他回老家看望奶奶(确切地说是继奶奶)。
他刚记事儿那会儿,父亲就不在了。母亲带他改嫁到现在的村子。继父人老实话不多,但干活儿有股子狠劲儿,母亲当初嫁给他也是冲他这一点,说“人老实不怕,只要肯干就行”。
从他娘俩进门那天起,继父的干劲似乎更大了,邻居善意地嘲笑他“有老婆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母亲受了继父的影响也成了拼命三娘,农忙时跟他一起早出晚归侍弄田地,闲下来又随他去城里工地打零工,一去至少半个月不归家。
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他和继奶奶相依为命。继奶奶脾气温软,待他很好,这也是母亲放心出门儿打工的原因。当时才四、五岁的他,和继奶奶越来越亲近之后,就慢慢淡忘了自己在这个家的身份儿,流露出活泼好动的一面原本就是天性使然。
这不,饭桌上一家人聊着聊着,奶奶就翻起了老黄历,讲起了他们奶孙俩昔日相处时的情形。
“……那时候你妈把你交给我招呼,你又不听话,一天到晚我都担心,万一你有个啥闪失交不了差可咋整。记得不,刚开始,为你不听话的事儿我哭了好几场。”老太太不紧不慢,渐渐有些得意,“后来我想了个法儿,可治住你娃子了……”
关于那个“法儿”,他留有深刻的印象。那是他和村里的孩子去南河逮螃蟹,一直到大晌午还没回家,继奶奶扯着哭腔在岸上叫他小名时,他一抬头就看见老人家快没人色的脸上的惊遽。他自知理亏,怯怯地跟她回家去。原以为奶奶会像别家奶奶一样结结实实地揍他一顿,谁知道她没有揍他,反而狠狠地揍了自己,她好像不知道疼似的,拿自己的头像攻城的木头一样咚咚地撞门,额头都撞破了。
看着殷红的血丝丝往外渗,他着实吓到了,抱着她的腿拼命地摇晃着哭求:“奶奶,奶奶,你别撞啦……”
她不理他,做势又要撞过去,他大叫一声:“奶奶,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真的?”她收住了身,低头望着他。
“真的,真的……”他惊恐地望着她破了皮的朱砂桃一样的额角,连连点头。
“以后听话不?”她不依不挠地追问,并特意强调了一句,“我那么疼你,你还不听话,这就是想要我老命啊!”
他不明白自己就是想跑着玩儿,后果为什么会这么严重,但一想到奶奶死了,这空落落的大院只剩下自己,就莫名地惶恐。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噙着泪花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奶奶慈爱地摸摸他的小脸蛋,转身去厨房端出一碗面条来。他用筷子一掀,依旧是一坨雪白的蛋,象一面镲稳稳地卧在那里……
一家人送他出门的时候,奶奶执意把一箱柴蛋装进他的后备箱,她不知情,真得以为(像他说的那样)小焕生病了,特意叮嘱他带回去给小焕补身子。
妻子的名字像一个特定的符号,不管是自己想起还是别人提起,他就会心烦意乱。
奶奶一个中午都在夸他听话随和,村子里认识他的人也都这么说,可是为什么会对妻子动粗呢,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妻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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