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1年的除夕,莫云和茹烟第二次遇到了一起。而且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新年。她们谈理想说现实,无话不说,这也是莫云到现在为止,说话最多的一次。于其说他想要读懂她的内心世界,还不如说,他更想读懂他自己,而这个迷一样的女人,迷一样的青春。还有外面越来越繁花似锦的世界。但千万别等到,水流花落时才懂得珍惜。
天快亮的时候,莫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茹烟给他盖好了被子,也回卧室睡觉去了。到第二天中午醒来,茹烟便开始给他讲她的故事。
那还是她幼年的时候,也就是1978年三中全会前后。生活在这片黄土高塬上的人们,被贫穷束缚了一代又一代的勤劳的人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胆量大的人开始往外跑。那时候茹烟的父亲也为了能过上好日子,也想到外面去闯一闯,但她的爷爷奶奶总是拦着他父亲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但他两个可爱的孩子,还有她的弟弟晓雨,每天除了野菜窝窝头,玉米面里能偶尔多掺一点白面粉外,常年都吃不上一顿带油水的饭,还有她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这让他父亲看在眼里,却疼在了他那沉默寡言的心里。但总得来说,稀汤寡水勉强还能吃饱。
她们家住的是三间窑洞,虽说已经很破旧,但也没有谁笑话谁。窑洞冬暖夏凉至今另人念怀。但最盼的还是下雨,最怕的也是下雨。雨鞋和雨伞要算是奢侈品,还有那上学的泥巴路上,头顶一片大树叶子是常事。下了雨院子里的水窖,便可以以多储存着水,平时洗衣服喂牲畜用,吃的水要到两里外的沟里去挑,那里有一眼泉水,是她们全村人的生命和希望。每天天不亮便有人去挑水,沟上沟下,如果挑着晃悠的厉害,回到家就剩下半桶了。黄土塬上的雨水并不充足。唯独雨季,有时也会断断续续下好几天,才会叫人难熬的要命。
那个时候还没有通上电,晚上照亮只有煤油灯,但煤油也要省着用。那时候茹烟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黑乎乎的大眼晴,头上用红头绳儿扎着两个小辫儿,身材略有些瘦,红红的脸蛋上象是结了一层紫色的霜,那便是经常在屋外,风吹雨淋的痕迹。不论走到那,她经常会拽着她母亲的衣服走,好象她已经拽习惯了。在冬天她的手和脸会经常冻的冰凉,而脸上那层霜的颜色,便会变得更加的深紫,象结了一层痂。在冬天茹烟喜欢和爷爷奶奶一起睡,她们会给她讲笑话和以前的故事,而且她们的土炕,在冬天烧的最热乎。
茹烟的父亲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谁也没有能拦住他,包括茹烟的母亲。在茹烟的记忆里,她的母亲是一个善良勤劳的女人,她没有看到她清闲过一天,这一大家人的衣食住行全靠她了。从她出嫁的那一天起,就好象和这灶台签订了生死合约似的,只是简单的重复,简单的幸福。一天三顿饭,拆拆洗洗,缝缝补补。但不论那一年,只要是从地里面收获了棉花起,她的母亲,便开始在农闲时间又要忙活起来。先弹棉花再纺线,最终织成穿在身上的老粗布。而每一道工序至今茹烟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总是力所能及的给她母亲帮忙。而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再摸摸那木制的织布机,纺线车,还有那石头磨的碾子,所碾出的每一粒粮食的辛苦和甘甜,还有养育了她生命的童年回忆。
她最喜欢她母亲和她奶奶一起酿醋。而这几乎要花一两年的时间,从制坯做引,蒸煮发酵到最后,再从大缸底部一根竹管淋完,剩下的糊状汤汁,再少加上点面粉,便可以蒸醋凉皮了,酸酸滑滑的原汁原味,这算是茹烟整个童年的记忆里,最喜欢吃的美食了,而如今己经没有谁家自己酿醋,嫌太麻烦。可能有些记忆中的味道,永远也吃不上了。
茹烟的父亲狠心地卖掉了她们家唯一的一头老耕牛,这是她们家唯一值钱的家当。她的爷爷奶奶那天是被骗到别处,才被人牵走的。她的爷爷气的两天都没有下炕头。
茹烟的父亲做的第一笔生意,便是从外地倒回来一些旧东西,旧衣服拿来卖,听说给他批发这种叫打包衣的人说,都是从国外弄回来的。再者那些旧衣服确实比老粗布轻薄柔软,关健是便宜,穿在身上也挺洋气,所以买的人还是挺多,从中也赚了些钱,以贴补家用,也就是那个时候,茹烟她们家总算见上了点荤腥,但过日子要细水长流。但比起别的家,那不知要幸福多少。
但有一年她的父母刚进完一批货物,往回返的途中,却意外发生了一场不幸的车祸。而那场车祸便无情的夺去了她父母的生命。当时开车的是烟州城运输公司的一位司机,而那位司机也好不到那里去,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成了终身残疾,长年瘫痪在床不能动,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听茹烟的话,莫云越听越感到心痛与震惊,而她却早已泪流满面了。她爬在莫云的肩头,竞无法抑制地大声痛哭起来。而所有的伤痛仿佛都历历在目,所有的眼泪都因为积赞的太多。而此时,同样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之中的莫云,脑海里竞也是一片的麻木与空白。他不知道应该安慰她还是应该安慰自己,为什么同样的遭遇却要降临在她的身上,而茹烟的痛哭声也让他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他很久都没有哭过了,他记得他父亲离开他时,他大哭过一场之后,他相信他这一生便不会再哭了,而他今天还是落下了泪。他心想,如果自小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如果拥抱还没有变成一种奢求的话,又怎么能明白自己究竞有多幸福。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茹烟的心情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她擦干了眼泪,到厨房做饭去了。但莫云能感受到,她那颗坚强却又柔软的心。她不愿意向任何人吐露她的心菲,或许唯独除了他。
但莫云却开始憎恨他自己,包括那些旧衣服。而这一切也都是因为贫穷与落后惹的祸。要说从鸦片战争起,如果没有朝鲜战争的迎头痛击,它是换不来改革开放的繁荣与稳定。而资本也不会收敛它嗜血与贪婪的本性。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己,而没有硝烟的战争背后,往往需要披上更华丽的外衣。而资本在任何时候最需要的也只有市场,而技术垄断就是它们的法宝,然后再开动印抄的机器就足够了。除非箫条确实是因为过剩。而我们想要变的强大,就必须拥有智慧与忍耐,而痛定思痛国门敞开,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两情相悦。而划时代的新风,便从此开始吹遍了大江南北。
最早挣上钱的人们,便开始学习那绅士的风度,而漂亮时鬓的女人们穿上了高跟鞋,裙子短的也不能再短,也有人接受不了这太超前,嘴里直骂着,“羞了先人”,也有人看到别人挣到了钱,心里开始变的妒嫉而浮躁,但这或许也是最大的动能。而价值的重新审视与界定,便从那个年代开始了新的历程。
莫云不相信茹烟父母的死和他父亲有关。但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能让他信服。还有刚才茹烟,重又触碰到她伤口的疼痛与撕挒,他己经没有了勇气,现在就把真相告知她。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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