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尘世

        尘世的繁华已然淡去，眼前呈现朴素而本真的山野。进入丘陵地带后，又开车走了60华里，颠簸在窄而又窄的山路上，心随山势此起彼伏。

        终于见到了那座被称为“小九华”的青山。

        时值暮秋，淡墨的山显得寂寥而冷漠。拾阶而上，空气益发稀薄，但兴致未减：远离尘俗的空气 ，果然少了些污浊，多了几分纯净。

      临近极顶，眼前豁然一片开阔地。阔地之中央，竖立一耸峭壁。峭壁上，石刻的如来佛双手合十，视线低垂，似在俯瞰苍生，为民祷告。地上散落些未燃尽的香烛，经了风吹雨打，已褪成苍凉之色。            看来此方庙宇曾经香火旺盛。多年以来，内心总是无端地向往佛的境地。

        拐过一道弯，便见了洞开的庙门。

        我径直走过去。门旁，侍立一灰布衣衫的和尚，躬身作揖：“老板，请买门票！”我一愣，环顾四周，寂寂无人，心中不免纳闷，但旋即领悟：想来此处已开发成旅游景点，连和尚也按市场习惯变施主为老板了。亦便释然。遂按要求如数奉上。

于庙内走走停停，边走边看，那一尊尊高大的罗汉塑像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望了胆颤心惊，不由得暗省前世今生；唯慈悲为怀的观音菩萨，手拈青叶，面含微笑，让人倍感和蔼可亲，让人勾想起许多尘世烦恼以及生命中所遭受的种种苦难。于是默然驻足。这时，和尚走近前，和颜悦色问，老板，可要许个愿，保佑全家平安幸福？我回过神，连忙应答，要，要的。和尚摆手指引道，那就先请三炷香吧。于是就在佛龛前请了香。香钱虽说贵了点，但事关家人平安幸福，自然不作计较了。点燃了香，我做出一脸虔诚之相，跪在蒲团上。身侧，和尚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未几，又问我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在哪里发财？我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说了。话音未落，和尚声调陡增，木鱼被敲作山响，边敲边唱：“这位老板号柯军，江南江北都闻名，五湖四海跑码头，早晚他要成大亨！”“这位老板脸尖尖，他在苏州挣大钱，天天花钱像淌水，日日都把金银添。”“这位老板不简单，他是池州沈万三，今年挣个一千万，来年还要翻一番......我屏声静气，冷不防吃了一吓，待听清唱词，不觉愤然作色，你是和尚念经呢，还是卖狗皮膏药呢？！和尚毫无窘色，作惶恐状，说施主待佛不礼，会招致佛心不悦，后果很严重。边説边用手压迫我跪回蒲团。在佛的跟前，我不便发作，唯有低眉垂眼任其摆布。

      完了，和尚又捧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功德箱，摆在我面前，看得出老板与菩萨有缘，要是能积些功德，菩萨就会显灵保佑你事业发达，财源滚滚。知道这是套路，但为图个吉利，也就宁愿信其有，于是探问，你看多少合适呢？和尚说，多则心诚，心诚则灵嘛。我盘算了下，留下回程的路费，余皆塞入功德箱内。转过身，却瞥见和尚正眯了眼斜视这边，在那里窃笑。我忽然有些懊恼。

    原本想借此行出去走走，看一看远离城市浮华的山色，吸一吸涤滤尘俗的清新空气，不曾想走了这么多的路，爬了这么高的山，身心却仍在尘世中。

                                            2009.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