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花飘进教室,那落了一地的霜在融化,以为它不见了,只是有些疲倦,盖上了一层棉被。颜诗岑还是喜欢在雪地里蹦来蹦去,一会儿双脚跳,一会儿单脚跳,非得踩出个花样,然后纪念一下,分享一下。
“难得听说重庆下雪了,小雪也挺让人兴奋吧。”
“当然啦,我喜欢看雪,希望每个冬天,不管我在哪座城市,都能看到雪。”
“下雪冷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方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懂浪漫,下雪的季节是浪漫的季节,看雪更是一件浪漫的事。”
“看来你们女生对于浪漫的定义还是太肤浅了。”
“这话是你说的。”
“是吗?”方佑摸不着头脑,他愣了一下。
“去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说的。”颜诗岑有些失落,因为雪停了,天边迎来了一抹阳光,化雪,很冷。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方佑很少听她这样说话,于是,他也想起来了。
“哦,我知道,我知道。”
“上海下雪了吗?”
“没有,据说下周会有雪。”
“下雪了告诉我,我过来看。”
一西一东,好远的距离,从重庆到上海,坐车几乎都要一天的时间。那就坐飞机来,更快。
“你买机票。”
“你自己出钱。”
当雪花走进校园,记得高中时期还能够在一起玩雪,怎么玩呢?下课了,方佑就去外面攒了一团雪,然后悄悄去教室就把雪盖到颜诗岑脸上。当时颜诗岑傻了几秒钟,她也没吵,就这样傻着。方佑见情况不对,赶紧给颜诗岑擦掉脸上的雪,最后也是没逃脱颜诗岑的一顿毒打。
事情不会这样就完了。
“颜诗岑,你有毛病吧!”
她抓了一大把雪塞进了方佑的后背里,那会儿他正好在睡觉,那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反正他感冒了,颜诗岑也就每天给他打热水,打一次热水,嘲笑他一次。
“我记得啊,我记得你给我打了一个月的热水,我感冒好了,你也每天去打热水然后放在我桌上。”
“我只是自己要喝,顺便帮你带一点,多打一杯水又不会死。”
“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去送你。”
“你死了,我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方佑紧盯着颜诗岑,眼神中充满着对答案的期待。
“上课了。”
下课了,下雪了。
“方佑,快来看雪。”
“有什么好看的。”他被颜诗岑生拉硬拽到走廊,她伸手,想要雪花落在手里,可是一落就化了。她的手很暖,方佑的手,冷得跟冰一样。
“你的手冷死人,快去用开水烫一下。”
那天,她的手很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了,还是去外面玩了雪。在操场,她一个人玩得真高兴。方佑睡着了,下雪天也适合睡眠。他醒来打开窗呼吸新鲜空气,就看到了那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儿,她喜欢整天蹦来蹦去,像只可爱的兔子。方佑撇嘴笑了。
他看到颜诗岑不停地搓手,手冷到写不了字了。他拿着书包里的暖手袋去接了热水给颜诗岑。“拿着吧,捂捂手,暖和。”
她还是很高兴的,手暖和了,心也更暖了。
其实方佑没有那么笨。
他什么也没想。
“你是否留意到今夜的月光正冲破乌云的封锁,我知道她要去的地方。你又是否留意在月光醒来之前,这里正下着一场大雪,尽管山顶才有积雪,尽管在楼顶才能看到飞舞在聚光灯中的雪花。很轻,就像冷空气太冷,女生听不见广播里的播音,她用右肘碰了碰男生,男生指着女生书上的第七题,然后把笔拿给他。你……”
“方佑,我睡着了,你把我吵醒了,我只留意到,你的相片很模糊,像素太差,该换手机了。”
“这不是重点。今天的雪花又飘进了教学楼,每次下楼都会有雪花落在我的肩上,不过化了。你是否觉得惊奇,今天中雪,夜间竟还有月亮。”
“你说过,十五那天,不管天气有多差,晚上一定有月亮出现,这是个不变的规律。”
“不错,因为……”
“因为当你仰望星空,即使你看不到月亮,你会看到你装进了某个人的心里,那个人的心是温暖的,有温暖的地方,就会看到月亮。”
“知我者,颜诗岑是也。”
“所以,是什么又引起了你的感性思维?”
“不是,只是习惯了十五去看月亮,就像习惯了好天气必须去打球。”
“你的比喻很有趣,那你是否有让某个人去看月亮?”
“当然……没有。”
“又感性又啰嗦,真奇怪。”
“重庆的夜空,有月亮吗?”
“有啊,很漂亮,很圆。”
“晚安。”
“不要,我不要晚安,你把我吵醒了,你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陪我聊天。”
有时候觉着,上海和重庆也没有那么远,都在同一片夜空下,哪有那么长的距离。
还有同一个月亮,和美丽的月光。
“你看,清晨的阳光从山的那边醒来,我正巧拉开窗帘,那光芒照在脸上真是一种享受,比世界上最好的面膜敷在脸上还要舒服。那田野的雪慢慢融化,融化成天上的云,那是天空的棉被,那个小屋,也装进了阳光。你再看,晌午的太阳愈加温暖,我站在山上,山顶没有了霜,因为流进了山谷的小溪,蓝天更蓝,阳光更暖,我感到我的内心也如阳光一般炽热,我好喜欢阳光。你……”
“不要看了,我看不了,我还没起床。”
“都十二点了还没起床,你昨晚在干嘛?”
“不知道在陪哪个笨蛋聊天。”
“你才是。这不是重点。你快起来看,昨天才下雪,今天的太阳算是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这么令人心情愉悦。”
“颜诗岑,你自己愉悦就好,我要继续补觉了。”
“方佑,你不准再睡,赶快起来!”
“又啰嗦又暴躁,好奇怪。”
“你快起来,这么好的天气,你还不出去走走。”
“管得多。”
电话挂了。
他站在阳台看蓝天。
她躺在操场看太阳。
“天冷的时候,一定会有太阳出现,因为有个笨蛋怕冷,太阳知道了,说可不想笨蛋本来就笨,又冻傻了,所以阳光出现在蓝天,你,就到外面去,沐浴阳光吧。”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我可没说有个人死了我很高兴。”
“谁希望你死了?我可不希望你死了。”
“真的吗?”
“因为你死了,这个世界肯定会变得没那么有趣了。”
“那我跟阎王爷说说,让他别那么早把我带走。”
“最好是啦。”
“要带走,也要把你带走。”
“谁愿意跟你一块儿去见阎王呢,我才不去呢。”
那年的冬天很长,重庆和上海的距离很长,以至于昨天说的话,今天才能送到耳朵旁,不是被冰雪冻住了,而是,话很长,舍不得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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