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1月上旬,村里的小麦都浇了两遍水。再浇就要等来年初春三月浇返青水了。
这天队长在大空场派活前,宣布小麦队解散。肖兰看到,站在离队长不远的小麦队队长老栋头长出了一口粗气。扭身对队长说:“可离开这帮小兔崽子了。”队长笑着没说话,华子听到喊了句:“谁小兔崽子,你骂谁呢?”气的老栋头回了句:“你们这些半大小子,气死活人不偿命。”说完,闭嘴再不吭声。队长看着华子那一脸叫板的样子说:“怎么?还不服气,就你,最不省心。”华子有些憷队长,再不言声。
肖兰觉得这个叫老栋头的老人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和他们年轻人置气了。
其实,对肖兰来说,这段日子过的挺轻松的,活也不太累,有空还可以发发呆。
但不知道为什么,肖兰又觉得空闲时间多了,反而更无聊了,脑袋空空的。业余生活也乏味无趣。没书没报没广播。队部的报纸根本就看不见,听人说,都被人拿走当手纸了。肖兰想到报纸都到了这种需求,也不屑去寻来看。
平淡的日子,无趣的生活。莫名的让肖兰心里有了些许落寞和空虚。
她想着自己的心思,那边队长继续派着活。
肖兰听到叫她的名字,原来是让他(她)们几个知青随村里人去柿子林摘柿子。
散场后,她们随着村里的人拿上工具去往柿子林。在肖兰的心里,对柿子的概念很简单,一种水果而已。
没想到,她一迈进柿林,竟被柿子惊艳到了,她眯缝着眼,有道道红艳艳的光晃着她的眼,这是柿子吗?
树枝上挂着被阳光照的红得透亮透亮的柿子,像一个个红宝石般。等着人们的采摘。那景,真是,醉了人的眼。
肖兰领略到一种快乐,一种心灵的快乐,似乎这短暂的快乐,将空空的心也填满了七八分。
杏村的柿子树比较出名,柿子个大又甜,这里的村民,柿子摘下来后,分到家中。就会把柿子放在家里院子背阴的地方,用玉米秸铺上一层再放一层柿子,一层一层的一直码到一米多高。天寒地冻之时,人们坐在热炕头上,嘴里咬着带冰碴儿的冻柿子,嘴冻的有些哆嗦,吃下去心里却是甜的、那叫一个心里美!这是杏村家家户户的冬季美食。
肖兰还在痴迷抬眼看着柿子,王青连声叫她:“别看了,走了,干活去。”
摘柿子是五人一组,肖兰和王青、京兰、秋月,华子一组。
摘柿子是用一个竹竿做成的长杆,杆头上绑着一个铁钩子,摘的时候用铁钩子一拧;在用一块布接着拧下来的柿子。
一般男的用竹竿拧柿子,四个人一人拽一角接柿子。
肖兰她们这组自然华子是主力,肖兰四个人接柿子。
华子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嘻嘻哈哈的不紧不慢的拧着柿子,一边嘴里不闲着。
“秋月,我衣服破了,帮我补补呗~”
秋月笑呵呵地说:“拿来吧,我给你补。”
“先给你说啊,是袜子。”
“去,不管,臭了吧唧的,自己补。”
王青插话道:华子,你也好意思找秋月。”
“你给我补?”华子没正形的坏笑着说。”
“臭美吧,自己没手呀。不管。”王青狠狠的瞪了华子一眼。
华子继续说:“对了,王青,看见你们西屋冒烟了,队里也不管我们,真他妈冷。你晚上给我们也烧烧炕去呗。”
“你们有柴火吗?有我就去给你们烧去。”王青实在的说。
华子赖皮赖脸得说:“我们有还找你干嘛?”
“不管,一帮懒鬼。什么都靠别人,没手呀。”
说到烧炕,不能不多说两句。
知青们住的九间房,王青她们的西屋已经烧上炕了,有时候她们还自己做饭吃,肖兰觉得西屋的日子过的最有烟火气了,人也最团结了,当然这和王青的努力分不开,她是一个热情开朗的人,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也是一个勤快人,一个爱说话的人,更是一个张罗人,在村里她也很有人缘。
东屋是男知青大头他们的屋子,因为和灶间连着,只要烧火做饭,他们的屋子也有热乎气。大头不太爱说话,他做事办事挺稳重,和其他男知青不太一样,和村里人关系相处融洽,人缘也好。
挨着肖兰她们屋的西屋男知青,这个屋子里的人比较懒,有炕也不烧,懒归懒,据说炕道也有点小问题,烧起来不太顺畅。
肖兰她们屋,里屋有炕,可炕道有问题,和队上说了,也没人来修。农活老是忙,人手抽不出来,修炕也算一件大活吧,一直拖到现在也没修成。
如果里屋烧炕,肖兰住的外屋会暖和些。外屋只有四个木棍支着一张床板,无法动火。
其实,肖兰还真想找些易燃的小树枝,在屋里地上点火取暖,想想还是作罢了。
树枝燃起来会有烟,九间房的墙不是垒到屋顶尖,因为没有顶棚,屋与屋是连通的,屋顶上还能看见玉米秸,也怕万一把屋子点了,事就大了去了。
冷是真冷,清晨去水渠打洗脸水,把手放到盆里的刹那,那真是寒气逼人,冷的人一激灵一激灵的,更别说晚上洗脚了,肖兰都是把脚丫赶紧放水里猛的沾下,再用手搓搓脚,用毛巾一擦,意思到了就行了。她真担心到了数九寒天,该怎么办?
山里11月中旬的气温,晚上已降到零度以下。
这不,肖兰听着王青和华子的话,也没想出用什么法子来缓解自己未来的冷暖问题。
“肖兰,你晚上来我们屋打热水洗脚吧,要不水太凉了,爱得病。”王青真诚地对着肖兰说道。
肖兰知道王青的好意,但她不想给王青添麻烦,如果队上不修炕,这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是整整一个冬天的麻烦。
再冷下去,炕估计就修不成了,天寒地冻的,和泥都会冻了,看目前这个样子是修不成了。
肖兰想到这里,看着王青感激的说:“没事,习惯就好了,谢谢你。”
王青说:“队里一时半会也不会解决这个问题,我和队里也说了,谁知道怎么回事?”
华子撇嘴说:“还怎么回事,不拿知青当人。”王青推了华子一把:“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华子闭嘴。
晌午了,大家回村吃午饭。
下午继续来这里摘柿子。
夕阳快到山顶,柿子全摘完了,大家说说笑笑往回走。
“鸡三”走到华子身边,拍了华子肩膀一巴掌:“你小子干活老偷懒,别人都摘不少棵树,你可没摘几棵树。”
华子和“鸡三”很熟。
“去你大爷的,老盯着我干嘛?老子工分低,摘少怎么啦?你管得着吗?再说了,就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华子毫不客气的怼他。
“你敢骂我,小子,我告队长去,你小子不好好干活。”
“快去,你不告你是孙子,正想找他呢。”
“鸡三”和华子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拳我一脚的边追边逗。
“鸡三”在追打华子的过程中,不断用眼睛瞟着旁边走着的秋月,并且和华子越闹声音越大。
秋月把头扭向一边,装没看见,也和旁边的肖兰说着话。但肖兰看出,秋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心不在焉。她暗自笑了,看来秋月真有心思了。
肖兰低头踩着落在地上的柿叶,柿叶已干枯,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就像一首乡村主旋律,在空中低鸣,她专门找有叶子的地方踩,越踩越开心。
圆圆的太阳被伸展在空中树的枝桠,裁剪成大小不一的条状或块状的红色,犹如一幅画,深深印在肖兰的脑海里。
多少年过去了,这幅画似烙印般,在肖兰的心里从没磨灭,每每想起,那轮圆圆的、大大的太阳,挂在树梢上,离山顶很近。树的枝干和枝桠把夕阳分割开,远处炊烟升起,一个插队的女孩子站在柿林下。这样一副画面,就定格在那里,不散不去。
2029-3-30 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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